第五章 风媒花(第4/10页)
“你姐姐怎么样?”
结束下午的配送,我一回到事务所,正在桌上整理文件的友惠就满脸担心地问我。我简单地说是因为劳累过度和息肉之后,友惠有点高兴般的松了口气。
“太好了,其实我们还真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那什么,不是听说了小亮父亲的病嘛。”
我想了一会儿,明白了。我以前对社长和友惠讲过父亲得癌症去世的事。
“癌症是会遗传的吧?”
“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顿了一会儿,友惠又接着说:
“不会遗传吧。我家那位的爷爷也是因为癌症去世了,他爸爸倒还精神,也就是我的公公。”
“说话东北味的那位吗?”
据说生活在东北农村的社长父亲十分强硬,总是否定别人的意见,绝对不让对方把话说完。总觉得这和生前的父亲多少有点像,所以即使没见过面也印象很深。
“对对对,就是那个人。”
友惠笑起来,眼角露出小小的鱼尾纹。她脸上集结着在母亲脸上看不到的温柔的线条。
友惠突然收起那些小皱纹说:
“不过小亮,这时候一定要小心驾驶呀。过于疲劳也好什么也好,担心什么事的时候身体总是不容易好。”
姐姐上了年岁之后也会变成这样吧?我突然想到。虽然不像友惠这么漂亮,但有时她们俩在我的脑海里会重叠。至少绝对不会变成母亲那样。不会变成那么冷淡的人。
“大家已经都走了吗?”
事务所里只有友惠。
“是呀,这个。”
友惠将食指比成“コ”字的形状,放在璃前向后仰了一下【在日本这一手势代表喝酒。】。
“真好啊。”
“昨天小亮一个人吃了蛋糕,所以老山说了,‘社长你也要照顾老家伙们。’”
友惠学着老山独特的口音。老山是公司最老资格的驾驶员,还是社长高中时候的同学。从东北来到这里兴办运送公司的社长发广告招聘驾驶员时,第一个来面试的就是老山。
“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告诉你吗?”
“啊,不用了。已经晚了,而且我也没有钱。”
在白板上确认了明天的天气后,我到更衣室换上T恤和牛仔裤。
“带伞了吧?”
“带了。”
走出事务所时,发现门外长着绿色的草。门廊的瓷砖缝隙里,随着无形的微风轻轻摆动的草长得如稻草一般,只是小很多。
“我把杂草除了吧?”
“嗯?”
“这里。”
友惠离开桌子,穿着拖鞋走过来。低头看瓷砖的友惠脑后生着几根白发。
“是吊蚊帐草。”
“这种草还有名字?”
“什么东西都有名字哦。啊,好久不见这种草了。”
友惠微笑着,弯下身去拔下那棵草,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见她迅速摘去根和叶,只在手中留下长约十五厘米的茎,然后一端朝向我,示意着。
“咦?是三角形的。”
我吃了一惊,这种草的茎的断面是正三角形的。
“你小时候没玩过这个吗?”
“怎么玩?”
“果然,小亮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懂啊。你拿着那一边。——对,从一端开始慢慢撕开。”
我握住三角形的断面,向左右撕开。茎毫无抗拒地向左右分开。友惠在另一端做出同样的动作。她的角度和我正好差九十度,我这边裂开的两枝到了那边又裂成两枝,也就是说茎被整齐地分成了四枝——
“咦?”
不经意间我们二人各握住两个顶点,茎变成了一个四方形。
“好玩吧。变成了正方形。这很像吊蚊帐,所以叫吊蚊帐草。”
“哎……”
友惠什么都知道。实际上我连蚊帐都没有见到过,不过我不想暴露无知,于是选择了沉默。
“从三角形到正方形,不可思议吧。—但是这个如果脾性不和的话是做不到的哦。”
“那如果不是和我,而是和社长的话,一定会更整齐吧?”
“那个人手脚太笨了。”
友惠苦笑的眼中似乎能让人感觉到安定的幸福感,我有点羡慕。
“拔下来太可怜了,好不容易在瓷砖里顽强地生长下来。”
“那边也有哦。”
玄关瓷砖的一端还有好几株同样的草。
“啊,真的。再过一段时间就开花了啊。”
“这个还能开花吗?”
“花很普通,所以都注意不到。”
我问友惠开出的是什么样的花,她告诉我说是跟叶子和茎一样绿色的非常小的花。友惠比画给我看的花只有一厘米大小。
“……真是不起眼呢。”
“因为是风媒花,所以不用好看。”
“风媒花?”
“风媒,就是以风为媒介,靠风来运送花粉。风媒花外表不用太好看,因为没必要装饰自己来吸引虫子。风不会因为颜色漂亮醒目就吹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