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4/7页)

“我认识迈克尔,”她慢慢地说道,“是在一个研究詹姆斯一世时期复仇悲剧的讨论小组里。可以说复仇是他的本能。他崇拜那些作家,他们病态的残忍,对复仇的贪欲……强奸、食人,穿着女人衣服的中毒的骨架……迈克尔痴迷虐恋性的复仇。”

她抬头看了斯特莱克一眼,斯特莱克凝神注视着她。

“怎么了?”她短促地问。

他想,奎因被害的细节什么时候会在报纸上全面曝光?应该快了,有卡尔佩珀在关注这个案子。

“你在他们俩中间选择奎因之后,范克特有没有进行残忍的复仇?”

她低头看着那碗红色的汤,突然把它往旁边一推。

“我们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走得很近,但是,从我拒绝跟欧文解约的那天起,迈克尔就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还想方设法警告别的作家远离我的代理公司,说我是个没节操、没原则的女人。”

“但我始终恪守一个神圣的原则,他也知道,”伊丽莎白语气坚决地说,“欧文写那篇仿作,其实只是做了迈克尔对其他作家做过一百次的事。当然啦,我为这件事的后果感到深深的遗憾,但我有那么几次——这是其中一次——我觉得欧文从道德上来讲是清白的。”

“不过肯定还是伤害了范克特,”斯特莱克说,“你认识他的时间比奎因长。”

“现在算来,我们做仇人的时间比做朋友长。”

斯特莱克注意到,这不是一个恰当的回答。

“你千万别以为……欧文并不总是——他其实没那么坏,”伊丽莎白不安地说,“你知道的,他对男性生殖力很痴迷,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他的作品里。有时这象征着一种创作天赋,但也有些时候,这种痴迷会被看作是艺术成就的绊脚石。《霍巴特的罪恶》的故事塑造了霍巴特,他既是男性又是女性,必须在生儿育女和成就作家梦之间做出选择:让腹中胎儿流产,或放弃自己的文学作品。”

“但是涉及现实中的父亲身份——你知道的,奥兰多不是个……你不会选择让自己的孩子这……这……但是奎因爱她,她也爱奎因。”

“只是奎因经常会离家出走,跟情人乱搞,或把钱挥霍在酒店。”

斯特莱克说。

“好吧好吧,他不会赢得年度好父亲的称号,”伊丽莎白没好气地说,“但确实有爱存在。”

餐桌上沉默下来,斯特莱克决定不打破这种沉默。他相信伊丽莎白·塔塞尔之所以最后同意这次见面,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他很想听一听。于是他一边吃鱼,一边等待。

“警察问过我,”就在他盘子里的食物快要吃光时,伊丽莎白终于说道,“欧文是不是在以某种方式敲诈我。”

“是吗?”斯特莱克说。

饭店里充满嘈杂的说话声和餐具碰撞声,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眼前又是他跟罗宾说过的一种常见现象:嫌疑人担心他们的第一次自我澄清做得不够到位,希望再做一番辩解。

“他们注意到这么多年有大量资金从我的账上转给了欧文。”伊丽莎白说。

斯特莱克什么也没说。他们上次见面时,他就觉得她愿意为奎因住酒店买单有点不合常理。

“他们凭什么认为有人敲诈我呢?”她扭动着猩红色的嘴唇问斯特莱克,“我在职业生涯中诚实守信。我也没有任何私生活可言。我是个百分之百的清白老处女,是不是?”

斯特莱克认为对于这样一个问题,不管回答得多么漂亮,也会触怒对方,便什么话也没说。

“从奥兰多出生时就开始了,”伊丽莎白说,“欧文竟然把他挣到的钱花得精光,利奥诺拉分娩后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两个星期,迈克尔·范克特在外面到处叫嚣欧文害死了他的妻子。”

“欧文是个弃儿。他和利奥诺拉都没有亲人。我作为朋友借钱给他买婴儿用品。后来又预支给他一笔钱按揭一座更大的房子。接着,奥兰多被发现生长发育不正常,我便又花钱请专家给她看病,请治疗师帮助她。不知不觉中,我成了这家人的私人提款机。欧文每次拿到版税,都会嚷嚷着说要还钱给我,有时我也能收回几千块钱。”

“从本质上说,”代理滔滔不绝地说道,“欧文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这使他既讨厌得让人难以忍受,又别有一种魅力。不负责任,做事冲动,自私自利,特别没有良心,但他同时又滑稽、热情、令人愉快。他身上有一种凄美的东西,一种可笑的脆弱,不管他的行为有多恶劣,他都能让别人想要保护他。杰瑞·瓦德格拉夫有这种感觉。女人们有这种感觉。我也有这种感觉。事实上,我一直希望,甚至相信,有朝一日他能再创作出一部《霍巴特的罪恶》。他写的每一本血腥而可怕的书里都有某种东西,这东西意味着你不能完全把他一笔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