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保罗·门兹夫妇(第4/7页)



  我们没怎么交谈,她挤在狭窄的驾驶舱里,维哥的螺旋推进器与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让我们无法听清彼此的话。她计划在两天之内飞完这将近两千英里的行程,并向我保证说在日落之前,我们会在阿尔布奎基安全降落。

  大部分的旅程都平安无事,我吃了一顿午餐,阅读了最新一期的《环》杂志,甚至还不时睡上一阵儿。直到在那天傍晚,当我们飞抵新墨西哥上空时,我被飞机的剧烈颠簸惊醒。

  我解开安全带,像一个走在冰面上的醉汉一样,踉踉跄跄来到客舱与驾驶舱之间的连接口,将头伸了进去,即使就站在她的身后,我也不得不大声喊着:“我可以问一些问题吗?比如说降落伞在哪里?”

  她喊回来:“我们进入了急速旋转的风中,不用惊慌。”

  她已经开始朝着阿尔布奎基都市机场的跑道与机库方向降低了高度,在机场的旗杆上有一只袋形风标正在旋转。

  “你的那番‘像手风琴一样折叠着’的话是开玩笑的,是吧?”

  她向前探了一下身,双手握住横舵柄,“确切地说,更像中国的纸灯笼……坐回去,系上安全带,内特!我还从来没有损失过一名乘客。”

  我跳着笨拙的土风舞回到我的座位上,将安全带系紧,这时她对我喊着:“我要降落在那条最短的跑道上,这有可能意味着‘垂直’靠近……”

  维哥飞行在风中,犹如一只摩托艇航行在波涛滚滚的水面上。

  “你是什么意思,”我问,“‘垂直’?”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让飞机做了一个垂直方向的测滑,我胃里那些还没有消化掉的午餐(金枪鱼沙拉三明治,苹果巧克力馅饼)几乎也要做一个毁灭性的登陆,然后飞机做了几个猛烈的摆尾减速,仿佛维哥正在向该死的新墨西哥州挥手致意。

  “见鬼!”我喊着,“我们失去了控制?”

  “没问题!它正在减速!”

  也许飞机在减速,可是我的脉搏却在加速。

  跑道在我们眼前出现了,她仍然操纵着飞机向地面靠近,节流阀开得大大的。我们眼看着就要冲出跑道,她做了一个侧滑,好让飞机不飞过头。我等待着听到维哥的机轮触碰到地面的声音。这时阿美向后拉了一下操纵杆,一股疾风突然之间猛扑过来,迫使维哥后退了二十英尺。然后,就像它突然出现一样,那股疾风突然消失了。

  只剩下我们。

  在我们像石头一样降落到地面上之前,阿美向前猛推了一下节流阀,风又吹来了,维哥毫无颠簸地着陆了,而节流阀仍然大开着。幸运的是,那条跑道建筑在一道斜坡上,这减缓了飞机前冲的速度,我们倾斜着滑到跑道的尽头,最后,上帝保佑,终于停了下来。

  那天晚上,在古坡大街希尔顿饭店的餐厅里,我问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时候?”她问,若无其事地切了一小块剪得半熟的牛排。

  “在我们快要着陆的时候,”我提醒她,“然后又不得不再着陆一次。”

  她耸了耸肩,她身上依然穿着那件方格衬衫,系着手帕——我们没有时间去梳洗,阿美饿坏了,不在乎这些礼节,“从技术角度上说,”她说,“我们处于失速中。”

  “我不喜欢飞机坠毁在技术上。”

  她虚情假意地笑着,挥了一下手,咀嚼着、吞咽着,不想在嘴里塞满食物的时候讲话而显得不礼貌,“我们不会坠毁,傻瓜,我们只是暂时被真空吸了过去,那就好像所有的气压都消失了。”

  “于是你就大开着节流阀降落了?”

  “在我看来,这是最好的选择。”

  “那是一个完美的特技吗?”

  “那是的,假如你幸运的话。”

  我向她举起了朗姆酒,晚餐我只要了这个东西,“为一个见鬼的驾驶员干杯。”

  她很喜欢这句话,“谢谢,内森。”她向我举起了水杯,“为一个见鬼的家伙干杯。”

  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我听到她讲脏话的场合之一,我把这当成最高的恭维。

  在她套房门口,我问:“今天晚上需要颈部按摩吗?或者想有人陪伴你?”

  她已经向房间里走了几步,脸上露出几乎是悲伤的笑容来,“不,我不想,谢谢。我要给G·P打电话,还要写几封信,然后我想早些上床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