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保罗·门兹夫妇(第3/7页)



  “为了从那堆默默无闻的人群里走出来,为了让自己在你的生活中显得特殊。”

  “我不这样认为,当然,G·P也不会这样认为的。”

  “你认为,这是一个和你竞争的女飞行员干的?”

  她点了点头,“我确信有人在妒忌。我的同伴们知道我是她们当中的冠军,而且没有一个人比艾米莉·埃尔哈特更努力地为改善女飞行员的境遇而工作。”

  我早已从她演讲中提出的问题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案中意识到,作为九十九飞行大队的奠基者,她一直想要为那些女飞行员组织创建一个信息交流中心,以便为她们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但是我也知道,那种努力只会被当作争权夺利的政治手段,从而付诸东流。

  “人类是相当丑恶的,”我说,“况且,艾米莉·埃尔哈特为改善女飞行员的境遇做出如此巨大的努力。相信我……任何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的人都会有敌人。”

  她假装出被激怒的样子,“你认为我是在自我标榜?”

  “对一个名人来说,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是那样的吗?一个名人?”

  “就像把燃料加进你的飞机里一样确凿无疑,阿美。”

  第二天早晨,飞机里加满了燃料,昨夜那个高挑、修长、让我兴奋不已的女人正站在我身边的跑道上,靠近她的飞机。她头上戴了一顶褐色的头盔,向我露出了那些新闻记者根本捕捉不到的迷人的笑靥。倦怠感消失了,她的眼睛泛着深邃的灰蓝色光彩,下颏显示出坚毅的线条。她穿着棕色细平布裤子,长靴子,当然还有漂亮的、溅上油渍的飞行皮夹克。皮夹克的领子竖起来,拉链随意地向下拉开两、三英寸,露出了里面棕色与褐色相间的方格衬衫,一条棕色的手帕系在她优雅的脖子上,鲜明极了。

  “维哥是一架好飞机吗?”我问,提高了嗓音,以盖过机场上的隆隆噪音。风很猛,我的西服与领带都在风中翻飞。我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刮到脑后的浅顶软呢帽,不让它随风飞走;另一只手拎着我的小手提箱,看上去就像是一名正徘徊在路上的上门推销员。

  “它很快。”她说。

  “那不是答案。”

  “好吧,当温度升上来时,狭窄的驾驶舱会很不舒服,这就是我为什么不需要穿飞行服的原因。”

  “问题是,它是一架好飞机吗?”

  “是也不是。”

  “告诉我‘不是’的那部分。”

  “在接近地面时,它会恶作剧。这架单起落架结构,有着长得不能再长的机身的飞机,不会让任何别的飞机出风头。”

  “什么样的恶作剧?”

  “起落架像手风琴一样折叠着,打不开。”

  “上帝!你怎么对付它?”

  她耸了耸肩,“不打开。”

  她踩着靠在机翼上的梯子爬到顶层,打开驾驶舱的舱盖,爬了进去。

  我打起精神,钻进了飞机中部的舱门,绕过巨无霸式的燃料箱,找到了那个空着的唯一的座位,我在上面坐下去,系好安全带。我打量了一下这只方盒子形状的燃料箱,这可不是个保险的飞行伙伴,我想象着自己正坐在一只飞行的炸弹上。

  她坐在我的前面,位置比我高一点,然而我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坐在那幽闭恐怖的驾驶舱里的阿美的一举一动:她的两条腿自然地放在引擎上面,毫无疑问,那上面一定热起来了;她发动了引擎,看到它在空转,她瞥了一眼圆圆的仪表盘的反应,同时检查着汽油与燃料的温度和引擎每分钟的转速。

  她那修长的、艺术家一样的手指握住了操纵杆,飞机在跑道上滑行起来,冲入了风中。她的手一边稳稳地控制着制动器,一边把操纵杆猛地向身体中部一拉。引擎的速度加快了,她抬起手,旋转了一下操纵杆,引擎的声音改变了,很显然这是她想听到的声音,因为挡风玻璃上反映出她的笑容来。

  她用左手慢慢地、轻轻地向前推了一下节流阀,螺旋推进器开始越来越快地旋转起来,同时发出强大的怒吼声,维哥在跑道上冲了起来。她又把节流阀向前推动,推到它的极限,同时向前扳动操纵杆,飞机似乎就要绝尘而去,但是她还不准备让它这样飞起来。

  然后,她向后猛拉操纵杆,飞机轰鸣着离开了跑道,御风而行。它很快爬升到一万英尺的高空,让我得以从旁边小小的舷窗中饱览乡村美丽的景色:棕色的土地上点缀着成片的绿色,偶尔还有皑皑的白雪;波光粼粼的河流与它的支流纵横交错如同一张蛛网,不时被城镇中成排的玩具一样的房屋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