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3/6页)

可是就在前一天我突然想到:我不知道菲尔德的侦探社在什么地方。我记得他第一次到梅坎比街9号拜访我的时候递了一张名片,那上面应该会有地址。我翻遍书桌终于找到那张名片,上面却只有:

查尔斯·费德列克·菲尔德探长

私人侦探社

我除了想知道地底城事件的后续,也希望菲尔德和他的探员帮我做些私人调查工作:比如卡罗琳跟那个水电工乔瑟夫·克罗都在哪里见面,因为我相信他们在偷偷交往。

当时我视线望向窗外,脑子里就在想这些东西。我听见卡罗琳干咳几声,却没有转身。

“威尔基,亲爱的,我一直想跟你讨论一些事。你亲爱的母亲过世也有一个月了。”

这些不是问题,不需要回答,所以我默不吭声。窗外有一辆收破烂的马车轰隆隆驶过,那匹老马的腹肋布满新伤旧痂,那个头发花白的车夫仍然持续抽它鞭子。我不禁纳闷儿,一架买卖破铜烂铁的马车有必要赶路吗?

“小莉已经到了出社会的年纪,”卡罗琳又说,“可以准备找对象了。”

多年来我已经归纳出来,卡罗琳如果想跟我聊她“自己的”女儿伊丽莎白·哈丽叶,就会说“小莉”如何如何。如果她把女儿视为我们俩共同关切的对象,就会称呼她“凯莉”。她女儿其实比较喜欢“凯莉”这个名字。

“小莉如果出自一个健全稳固的家庭,那么她将来不论找对象或被社会接纳都会轻松得多。”卡罗琳又说。我仍然没有转身看她。

对街人行道上有个年轻人停下脚步,转头看看我们家,又看看表,然后继续往前走。在这种多变的春季里,那人身上的西装颜色太浅,毛料也太薄。那人不是乔瑟夫·克罗。会不会是菲尔德的探员?我不认为菲尔德的探员会这么明目张胆,尤其我就坐在一楼凸窗里,从外面一眼就能看见。

“她应该冠她父亲的姓氏。”卡罗琳说。

“她确实冠了她父亲的姓氏。”我平淡地说,“你丈夫虽然什么都没有留给你们,至少给了她姓氏。”

亲爱的读者,我先前提到过,卡罗琳是我《白衣女人》的灵感来源。1854年夏天,我跟我弟弟查理和我朋友约翰·米莱斯在月夜里碰见一个穿着白袍的身影从北伦敦城郊某栋住宅的花园里冲出来。没错,那人就是卡罗琳。当时她告诉我她被迫逃离用催眠手段限制她行动的残暴丈夫。我们三个人之中只有我采取了行动追求她。当时我相信她丈夫乔治·G是个有钱的酒鬼恶棍,而她跟当时才一岁的凯莉不仅被囚禁,而且饱受精神折磨。

几年后,卡罗琳告诉我她丈夫死了。我不知道她从何得知这个消息,也没多问,尽管我明知她根本不可能收到任何有关她丈夫的消息,毕竟自从那天晚上她哭着横越查尔顿街之后,一直住在我家。多年以来我们始终假装她是被丈夫用催眠术和拨火钳虐待的伊丽莎白·G太太。她住进我家后我帮她改名卡罗琳。

当时我也猜测过,1854年那个夏夜里,卡罗琳逃离的可能是某个突然对她拳脚相向的皮条客或恩客。十四年后的今天我还没有理由改变想法。

“未来几年内我们女儿凯莉如果可以告诉别人她来自一个健全家庭,你知道这样对她很有好处。”卡罗琳继续对着我的后背说。现在她的声音已经轻微颤抖。

“我们女儿”这四个字让我光火。我一直把凯莉当自己亲生女儿般疼爱她,养育她,但她不是我女儿。这是某种持续性勒索,我有理由相信,早在我拯救她之前,卡罗琳就已惯用这种伎俩。我绝不吃这一套。

“威尔基,亲爱的,你以前总说你不能结婚是因为你母亲年纪大又精神衰弱,你一定看得出来我一直很体谅。”

“是。”我说。

“现在哈丽叶过世了,你自由了吧?”

“是。”

“你愿意的话就可以结婚?”

“是。”我的脸仍然朝向窗子与街道。

她等我再说点儿别的,可我没有。我们静默良久,其间我清楚听见走道另一头大时钟里钟摆的摆荡声。之后卡罗琳转身走出我的书房。

我知道事情还没完。她手里还握着最后一张牌,她认为那张牌无比可靠。我知道她很快会出牌,她却不知道我也留了一手好牌,袖子里还藏着更多。

“爬抓声,有爬抓声。”

“什么?”

我比平常更早被吵醒。我看看表,还不到九点。我被悬在床边上方的许多面孔吓到:卡罗琳、凯莉、我的男仆乔治、乔治的妻子贝西(她也是我们的女仆)。

“什么?”我又问,边问边坐起来。我无法忍受任何人早餐前未经许可闯进我的房间。

“家里有爬抓声。”卡罗琳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