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4页)

从过度悲伤带来的失神状态中苏醒,我突然想起了特意送信来的益子秀司。

他刚才说“想怎么处理我是你的自由,但你没有证据”。

他虽然这么说,但这封信不就是证据吗?我想他应该知道,但始终无法辜负妹妹的心意,才没有把这封信撕毁。那家伙明知自己有被抓的可能,但还是来这里送信,犹如单身闯入敌阵。想到这里,我不禁佩服他是个有骑士精神的人。

收起悲伤与泪水,我长叹一口气。其实整件事里,没有一个人是坏人。但又是什么促成了那个可怕的计划,引起悲剧的发生?自己从这起悲剧中,得到了怎样的教训?

“信封里好像还有东西。”御手洗拿着信封说。我慢慢地伸出手,接过他递来的信封。里面的确有东西,在信封的底部,好像有一个小本子。我把信封倒过来,上下甩了两下,还是没掉出来。又甩了几次,一个对折的小本子落在我的左手手掌上。

打开一看,是一本驾驶执照。看着驾照上的照片,我记起了自己的长相。驾照上地址一栏写着:杉并区西荻北五丁目1-15,吉野公寓二○一室。出生日期栏写着:昭和二十五年十月九日。我急忙看自己的名字——石冈和己。

“终于可以叫你的名字了,石冈君。”御手洗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驾照,开玩笑地说。

这一瞬间,记忆的闸门开启了,所有的记忆如汹涌的河水灌入我的脑海。全部都想起来了,公寓的名字、周围的风景、曾被我遗忘的房间,以及在房间中生活的点点滴滴。

原本黑白的视野,就像被揭开了色彩的封印,一下子变得五光十色。红色,蓝色,更多鲜艳的颜色跃入我的双眼。纷至沓来的色感没有让我感到不适。

同时,昔日和良子一起生活的种种景象在我眼前飞过。是啊,我想再看一眼,这是一场漫长而甜美的梦。

啊,我得救了……

被救赎的心情决定我将择日而生,一切从明日重新开始。这样想绝不夸张,因为彼时的我已死去,此时的我获新生。无尽的悲哀终于到达了它的尽头。那些皆已成往事,宛如梦中的故事。

我急忙寻找在异邦结交的朋友,生怕他会和梦境一起消失。啊,多么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男人呀!莫非真是在梦境中登场的人物?

然而庆幸的是,御手洗洁就站在那里,站在我手能够触及的地方。

这个事件对我来说,究竟有何意义,必须经过长时间的痛苦才能体会。让我感到最痛苦的,就是我的年轻和不成熟。如果我不像一具傀儡那样任人操纵,或许能获得拯救良子的机会。真的,有很多机会。我和良子共处于这间小屋之中,只要伸手就能触及彼此。但当她烦恼时,我只能拿着望远镜,站在几公里外观望她的哀愁。

对于那件事,我再三反复地回想,思千遍,悔千遍,但还是想不通良子究竟所求何事。是温柔的言语,还是强而有力的拥抱?在那暴风雨一般的日子里,我除了大喊大叫之外,只能任时光流逝。在她的面前,我没有做出任何能帮助她的行动。

但通过这件事,我长大了,终于可以看清盘绕在世间错综复杂但愚蠢无聊的利害之线。这个世界由无数根线纠结而成,我们要学会区别美好和丑陋的线。区分之后,将它们拆开重组,用以织出一张属于自己的人生锦缎。

现在回头来看,在这个事件中,我根本就是一具没有自主能力的提线人偶。他们将几根从过去延伸而来的假线缠绕在我的身上,按照他们的想法扳动手指,让我跳出一曲杀人者之舞。

但是,一根连策划者也没有注意到的红丝线却搅乱了他们的整个计划。那根红丝线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力,如果没有她,即便御手洗这位在异邦巡视的堂·吉诃德前来相救,我还是会在荒川的河堤上成为一个犯罪者。我相信良子小指上那根红丝线和我绑在一起,但那根线太细了,为了救我,自己却绷断了。

这是我笔下唯一的悲剧故事,今后这样的故事我再也不愿多写一个。绝不!我发誓。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御手洗那时说过的话。

“听两首欢快的曲子吧。”

是啊,我再也不想听德彪西的《阿拉伯风》啦!我把这张唱片沉到横滨的那条运河里。我也不想参加良子的葬礼,记住她生前的音容笑貌,那就已经足够了。

没有任何警察或是保险调查员来找我问话,我对这样的结局庆幸不已。但是隆子能够顺利拿到良子的人寿保险吗?我很在意这件事。良子的死因是刀伤,这或许会对获得理赔造成麻烦,不过秀司那么聪明,他一定有办法。

我做好了被警察传唤的心理准备,但如上所说,一直没人来找我问话。让母亲和哥哥获得保险金是良子的遗愿,我也希望隆子他们能够顺利得到这笔钱。这件事让我牵挂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