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歪唇男人

艾萨是圣乔治大学神学院已故院长伊莱亚斯的兄弟,他在读大学时读了德·昆西对梦幻和激情的描绘后突发奇想,将烟草在鸦片酊里浸泡后来吸,就是这样一个实验让这个优秀的青年从此沉浸在毒瘾里不能自拔,令爱他的亲友们既厌恶又怜悯,没人愿意再与他交往。

一个夜晚,艾萨的妻子哭着跑来向我和妻子求援,请我到她丈夫常去的一个鸦片馆去找他,他已经两天多没回家了!因为我是他的药物顾问,又是他的朋友,当然是最有资格去带他回来的人。

于是,我乘了一辆双轮小马车向城东疾驰,很快就找到了我要寻找的那家烟馆。借着门口闪烁不定的油灯,我走进一个又深又矮的房间,屋里到处弥漫着浓重的棕褐色鸦片的烟雾,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我边向里走边喊,“艾萨?你在吗?”

许久,我的右边有人蠕动,并发出喊声:“天哪,是华生!几点了,华生?”

“快十一点了。”

“十一点?哪天的十一点?”艾萨面色苍白地嘟哝着。

“星期五,六月十九日。”

“你吓唬人干吗?明明是星期三嘛,我刚抽了三锅、四锅……我记不得了。”他把脸埋在双臂中,放声痛哭。

“好了,我来扶你回家,凯特已经等你两天了。”我走过去,把抽泣着的艾萨扶进马车,然后回来找掌柜付账。

当我走过一个炭火盆前时,忽然感觉有一只手猛拉了一下我的衣服下摆,一个声音低低地说:“走过去,再回头看我。”

我惊奇地打量一下周围,直觉告诉我应该是身边炭火盆前那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在说话,可是他和我有什么相干?

带着满腹疑惑,我向前走两步,回头一看,大吃一惊,那老头满脸的皱纹已经消失,昏花无神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转眼之间,福尔摩斯魔术般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暗示我到他身边,而他又变回了那个哆哆嗦嗦、随口乱说的龙钟老人。

“先打发走你的那位瘾君子朋友,在外面等我五分钟。”福尔摩斯低声说。

我点点头,出去替艾萨付账,又写了张便条让他带给我的妻子。

刚办好这一切,福尔摩斯装扮的老人已经驼着背、东摇西晃地出来了。我们一起默默地走了两条街,他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华生,在那里见到你我真吃惊。”转过第三个路口,福尔摩斯终于舒展开身体,开口讲话了。

“见到你我更是吃惊不小,你在那里做什么,福尔摩斯?”

“我在寻找我的敌人。”

“敌人?”

“对啊,我最近在进行一件案件的调查,事情就发生在这家店里。我曾在一次调查中得罪过店主无赖印度阿三,如果我在烟馆里被人认出来,顷刻间就会没命的。”

“怪不得你要化装,这次是件什么样的案子?”

“是内维尔·圣克莱尔先生的失踪案,我怀疑他已经被这里的黑暗吞没了。”福尔摩斯神情略微有些凄凉地感叹。

他一边吹口哨招来一辆马车,一边向我详细解释。

原来,内维尔·圣克莱尔是个有钱人,他在李镇的郊区购置了一座大别墅,和妻子、两个孩子过着十分豪华的生活。他没有职业,但在几家公司里都有投资。所以,他每天早晨进城办事,下午五点十四分从坎农街坐火车回来,每天如此。

上周一,圣克莱尔先生早早进城办事,临出门,还答应给小儿子带回一盒积木。他出门后不久,妻子就收到一封电报,有个贵重的包裹已经到了,需要她到伦敦的亚伯丁运输公司办事处去取。

圣克莱尔太太一直都在焦急地等着这个包裹,所以她吃过午饭就赶到城里去,到亚伯丁运输公司去取。她在街上逛了一下,取完包裹回来,走到天鹅闸巷时,正好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

天鹅闸巷就是印度阿三的赌馆所在的位置。天气很热,圣克莱尔太太一边慢慢走,一边期望能雇到一辆马车。

她正走着,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叫声,她立刻抬头一看,天哪,她的丈夫正在三楼的窗户向她招手!正当她惊讶的时候,却看到她丈夫在刹那间被他身后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猛拉了回去。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圣克莱尔太太却清楚地感觉到丈夫脖子上没有硬领,胸前也没有领带。她确信,丈夫一定出事了!

她便飞奔过去,要闯进烟馆,可是刚跑到楼梯口就被印度阿三和他的助手推了出来。她害怕极了,立刻跑出胡同去寻求援助。幸好,她在弗雷斯诺街头遇见了值班的巡官和巡捕。

他们陪着圣克莱尔太太来到她发现丈夫的那间屋子,可屋子里只有一个跛脚的、面目可憎的家伙,根本没有圣克莱尔先生存在的迹象。印度阿三一直强调圣克莱尔太太眼睛看错了,巡官也几乎相信了他的话,可是圣克莱尔太太没有放弃,她的眼睛在屋内逡巡着,忽然,她大喊一声,扑向桌子上的一个小松木盒,打开盖子,倒出一大堆儿童玩具积木。她哭着说这正是丈夫答应给小儿子带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