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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坐在第一排靠边的位置。她满怀感情地朝下望去,只见一张张年轻严肃的面孔,紧张但又充满决心地等待弗茹肯发号施令。“别担心,”她听见一个高年级学生说,“弗茹肯会帮我们搞定的。”眼神里满是信任。尽管在这样的考验之下,大家内心仍旧战栗不安,但弗茹肯会帮她们摆平这一切。

露西此刻才能理解,上次同亨丽艾塔一起来看时她眼底流露出的爱意。那是快两周前发生的事,原来她心中早已拥有对学生们的热情与骄傲。秋天一到,英格兰的版图在露西眼里都变得不太一样,而这一切源于在莱斯学院度过的这两周。曼彻斯特会住着四门徒,阿伯雷斯威斯镇会有汤玛斯保持清醒的身影,灵格修道院里戴克丝专心照顾小孩,如此种种。如果数日的相处就让露西产生这样的情感,也难怪一路看着她们从涉世未深走向新生活,伴随她们成长、进步、挣扎、失败、最终成功的亨丽艾塔,看向学生们的眼神像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群成功的女儿们。

学生们已准备就绪,脸上紧张的神情完全褪去,慢慢镇定下来。一套独立动作结束,掌声响起,打破了寂静,也温暖了她们的内心,使整个过程变得更有人情味。

“多么有魅力的组合啊!”露西身旁拿着长柄望远镜的年老贵妇感叹道。(这是谁的家长呢?反正不可能是谁的母亲。)贵妇人转过来朝向露西,小心询问,“告诉我,她们是不是筛选过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露西嘴里小声嘟哝。

“我是说,不是所有高年级学生都上场了吧?”

“你是想问,是不是只挑了优秀的学生上场表演?噢,怎么会呢,所有人都在。”

“真的吗?这太精彩了,着实吸引人,而且魅力无穷。”

露西心想,难不成她以为我们会花钱打发那些脸上长雀斑的同学,让她们下午别上场吗?

当然,这位贵妇说得很对,除了去看一群两三岁的小孩训练,露西再想不起什么,能比眼下这一群光彩夺目的年轻人更具吸引力。她们在杠木上的精准控制和动人身姿让人动容。缠绕的绳索从靠近天花板的地方落下,窗梯竖直放置,再算上杠木,这三件器材学生们都能运用自如。等到她们收起绳索和窗梯,摆出杠木准备上演平衡动作时,掌声达到了高潮,场面尤为壮观。

此时的体育馆与她早上看到的绿色阴影笼罩下的神秘拱形建筑完全不一样,金色的,而且富有生气。在屋顶折射光线的照耀下,苍白的木头泛着光。露西又想起当时昏暗的空间里那根孤零零的杠木,她想看看是谁会有这样的运气,在劳斯出事的同一位置表演平衡动作,谁会负责右手前杠内侧一端?

是茵内斯。

“去吧!”弗茹肯说完,八个年轻的身躯翻上高杠,稍微坐定,立马一致换成站姿,双脚呈前后放置,两人一组面对面站在杠木两端。

露西发了疯似的希望茵内斯不要晕倒。她的脸色苍白,甚至变得铁青。站她对面的斯图尔特试图开始动作,但却发现茵内斯还没准备好,于是停下等待。然而茵内斯却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无法控制肌肉。斯图尔特又用极为催促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可她仍旧无法动弹。一番无声的交流过后,斯图尔特径自开始自己的动作,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表现得完美无缺,令人大为赞赏。其他的表演学生都专注于让茵内斯维持站立姿势,不要摔下或突然跳下,毁了整个演出。气氛一片死寂,茵内斯成了全场的焦点,她的失误也变得尤为明显。大家看她就那样站着,不禁投去疑惑而又同情的目光,心想:可怜的姑娘,肯定身体不怎么舒服,太过兴奋了吧,看脸都发绿了,真太可怜了。

斯图尔特结束了动作,看着茵内斯,停下等待。慢慢地,两人一同向下坐到杠木上,面朝下倾斜,接着向前一翻顺利落地。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如往常一样,英国人会为华丽的失败而感动不已,至于唾手可得的成功,仅仅礼貌待之。当下,他们立即表达了心中的同情和敬佩。他们很能理解,在浑身不能动弹的状况下,还要一直在杠木上保持站立不动,需要多强的意志力啊。

但茵内斯并没有感受到同情,露西甚至怀疑她能否听见掌声。她沉湎于内心扭曲的世界,人们的安慰还远不能触及。露西几乎不忍心再看着她。

后面节目的热烈气氛掩盖了她的失败,也给这戏剧性的一幕画上了句点。茵内斯同其他人一样站好方位,机械而又完美地进行演出。轮到最后的大跳跃时,真的,她的表现极为出色,露西甚至怀疑她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摔断脖子。从弗茹肯的表情来看,她应该也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可是,只要茵内斯能完美地控制自己,那她也无计可施。而所有的动作,无论多么令人屏息,茵内斯都做到了完美控制。看上去毫无顾忌的她,才有可能展现如此伸展的飞翔姿态。学生们完成最后的谢幕动作后,像开始那样在空旷的地板上一字排开,嘴里喘着粗气,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这时所有观众齐刷刷地站起身,为她们欢呼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