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早晨,医生说“病人身体虚弱,体内有瘀血,随时可能发展成肺炎”。于是格兰特请来帝斯德尔的婶婶穆丽尔照顾他,警察厅亲切地为他寻来了他的婶婶,但是帝斯德尔拒绝让任何婶婶过来照顾他。威廉姆斯被派去坎特伯雷逮捕阿洛伊修斯修士。格兰特打算午餐过后回到镇上,找钱普尼斯面谈。他打电话给伯戈因上校告诉他帝斯德尔出现的好消息,但接电话的是艾瑞卡。

“噢,我太为你高兴了!”艾瑞卡说。

“为我?”

“对啊,这对你来说一定很不好受吧。”

那时格兰特才意识到这对他来说有多不好受,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持续不断地压抑着他。艾瑞卡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当天上午,这个好孩子就给病人送来了一打刚从斯蒂尼斯的鸡窝里捡出来的新鲜鸡蛋。格兰特心想,这个孩子真是特别,不按惯例送些鲜花水果,而是送来了新鲜鸡蛋。

“我希望她没有因为那时给我送食物惹上麻烦。”帝斯德尔说道。他说起上周发生的事情就像那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待在阁楼上的那些日子对他来说就像一辈子那么漫长。

“没有,相反,她救了你的命,也挽救了我的名誉,是她找到了你的大衣。不,我现在不能跟你说这些,你现在不宜交谈。”

但是格兰特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帝斯德尔不禁一遍一遍轻声自语,“噢!”“噢!”语气满是惊讶。

和钱普尼斯面谈的阴影开始笼罩着格兰特。假设他坦白说:“听着,你和杰森·哈默关于那晚的行踪对我有所隐瞒,现在我发现你们二人那晚就一起待在多佛,你们在干什么?”答案会是什么?“我亲爱的先生,我不能替哈默的搪塞之词作出回答。但是那晚他到我的皮特尼尔号上来做客,我们整晚都在汽艇上钓鱼。”那将是一个很好的不在场证明。

格兰特脑海里依旧萦绕着走私的事情。什么走私品会让钱普尼斯和哈默都感兴趣呢?即使是一整船的走私品,也用不了一整晚交货啊。但是他们二人那晚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从午夜到早餐这段时间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

格兰特感觉到,自从瑞米尔在多佛揭露了二人在一起的真相之后,如果他能记起钱普尼斯在捏造到达多佛的日期之前说过什么,他就能想清楚一切。

他决定下楼,在离开海洋酒店之前剪个头发。他记得该要去理发了。

当他伸手去推旋转门时,脑海中浮现了钱普尼斯的声音,他悠长缓慢地吐出句子。

所以那是钱普尼斯说的话!

没错,没错。格兰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幅幅画面,拼凑出了合理的前后关系。他从酒店大门转身走向电话,拨给了政治保安处,问了他们六七个问题,接着傻乐着准备去理发。他现在知道要对爱德华·钱普尼斯说些什么了。

正赶上了早上理发店最忙的时候,所有的椅子上都坐满了人。

“用不了一分钟就轮到你了,先生。”一位焦虑的主管说,“如果你愿意等的话,用不了一分钟。”

格兰特靠墙坐了下来,顺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杂志。不料整摞书都倒了下来,每本书都被翻阅过很多遍,大部分都过期很长时间了。因为扉页上是克莉丝汀·克雷的照片,所以格兰特选了美国电影杂志《银报》的那一期,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上面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花絮。书中第五十二次透露的关于某人的“真相”与之前的五十一次肯定完全不同。某个“傻头傻脑”金发女郎解释自己如何读出了莎士比亚文章的新意;另一位则讲述自己是如何如何保持身材的;一个根本不清楚平底锅头尾的女演员,拍了一张在自己家厨房做煎饼的照片;一个健壮的男星表示他多么钦佩其他所有健壮的男星。格兰特愈加不耐烦地翻阅着,就在他准备换本杂志的时候,他的注意力突然被吸引了。他一口气看完了那篇文章,越看越有劲儿,看到最后一段的时候他起身站了起来,手中仍然握着那本杂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页。

“轮到你了,先生。”理发师说,“坐在这儿,请。”

但是格兰特没有理会。

“我们准备好为您服务了,先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格兰特抬头看着他们,没有完全在意他们。

“可以给我这个吗?”他指着手中的杂志问,“这是半年前的杂志了,谢谢你。”接着格兰特冲出了房间。

其他人盯着他的背影,笑了起来,猜测是什么让他如此着迷。

“找到亲人。”有人发表意见。

“我觉得血缘这种东西已经灭绝了。”另一个人反对道。

“找到治鸡眼的方法了。”

“不,去请教他最好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