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第29/45页)

我走进屋里梳妆打扮,准备启程去寻找那条紫色缎带的女主人。这是我那时的使命,我没有计划,不想得到任何东西,只是听从这个旨意的安排。

我走在街上,阳光灿烂,当然,对自己去哪里,去找谁,我没有任何概念。我要去我婆婆那里,我仅仅知道这一点。不过与此同时,我并不怀疑,我会找到那个人。我只知道,拉扎尔用一句话,最后一句话,已经为一切指明了方向。我马上将发现,用第一个手势即可从错综复杂的世界中扯出这个秘密。

当我找到她时,我也不奇怪。“找到”这个词多么廉价……在那些日子里,我本身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一个已经降临的终极宿命中的角色和工具。如今回想,我会感到晕眩和深深的自卑,因为那些天一切井然有序,每个细节快速、准确地相继发生,所有的一切那样紧密地镶嵌在一起,仿佛有人操纵着,那样有节奏,那样让人无法理解,那样平静地发生了……是的,那些天我真的学会相信。你知道,就像那些漂浮在海上、在暴风雨中,信念微薄的人一样……那时我知道,在纷乱的外部世界的背后存在着合理、神奇的内部秩序,就像在音乐之中。这个局面的内涵就是我们的命运,我们三个人的命运和结局,一下子变得明朗。所有包含于其中的一切,一下子打开了,展现出来,就像一个成熟的、有毒的水果所拥有的令人窒息的美丽。我只是目睹了这个过程。

但那时我相信,我要行动起来。我坐上一辆公车,前往拉扎尔指引我的地方,我婆婆的家。

我心里想,我去她那里只是做一次现场勘察,一次谨慎的造访。我在这种纯净生活的空气中稍稍休息一下,从积压在我生活中的令人窒息的拥挤感受中重拾自我,也许我会讲述我知道的,会痛哭流涕,请求她让我强大起来并且安慰我……如果她了解彼得的过去,她会告诉我的,我这样想着。我坐在公车上,把我婆婆的家想象成了高地上的疗养院,仿佛我从一个雾气缭绕,沼泽密布的地方到达这所疗养院,就这样我按了门铃。

我婆婆租住在市中心一座百年老房子的二层。就连楼梯井里都弥漫着英国薰衣草的香味,就像放内衣的橱柜那样。当我按门铃并等待电梯时,我感受到了这种清凉的香味,我莫名其妙地感到对另一种生活,另一种更加凉爽、纯净、不被激情所左右的人生的怀念。电梯把我带到楼上,我眼里充满了泪水。我还不知道,那个操纵着这一切的力量也在主宰着我。我按响门铃,女管家为我开了门。

“非常遗憾,”她说,同时也认出我来,“夫人不在家。”

突然,她以熟练的女佣的动作拉起我的手,并且亲吻了它。

“用不着这样,”我说,但已经迟了,“没关系。我可以等她。”

我微笑地看着她那张开朗、平静、骄傲的脸。这个女人,尤迪特,我婆婆的女管家,已经在这座宅子里工作了十五年。她原来是多瑙河西部地区一个农民家的女儿,还在住原来的大房子时,她就已经开始在我婆婆那里帮佣。那时她还是个年轻女佣。她很小的时候,也许才十五岁时就来到这个家。我公公去世后,婆婆卖掉了大房子,这个女孩就跟着我婆婆一起搬到了市中心的公寓。尤迪特也变成了一个老姑娘——如今也已经三十多岁了——她也升级为女管家。

我们站在幽暗的前厅里,尤迪特打开了灯。那一刻我开始发抖。我的脚颤抖着,好像突然脑缺血。但我仍能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那天早上,女管家穿着廉价的工作服,是颜色鲜艳的印花布做的、大开领的收腰宽裙,头上绑着头巾,我到的时候,她还在打扫卫生。在这个白色、粗壮的农村妇女的脖子上,垂挂着一个由紫色缎带系着的护身符:那种集市上售卖的廉价钱币状颈饰。

我伸出手去,毫不犹豫,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只一个动作就从她的脖子上把缎带和护身符扯了下来。圆形颈饰滚落到地上,自然打开来。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尤迪特没有弯腰去捡,她只是挺直站立着——双臂交叉抱在前胸。当我弯下腰,拾起颈饰时,她就这样看着,居高临下,一动不动,我认出里面的两张照片是我丈夫的照片。一张是很早的照片,十六年前照的,那时我丈夫二十九岁,尤迪特十五岁,另一张是去年照的,可能是当作圣诞礼物送给母亲而找人拍摄的,我们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

“拜托您,”她终于说,以一种几乎优雅、客气的语调,“我们不要站在这里,请您到我的房间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