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第24/45页)
站在冬日花房的门口,我转头看我的丈夫。他一直站在餐厅的门口,在曲终人散的人流中,像个近视眼似的眯着眼睛凝视我们的背影。他显得那么悲伤和无助,是的,脸上带着绝望的神情,使我必须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着他。我感到我的心被撕裂开来,也许我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爱过他。
然后我和拉扎尔就坐在了冬日花房里……或许这个故事让你觉得很累吧?如果你厌烦了,请告诉我,但我不会让你厌烦太久的。你知道,在那个夜晚之后,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像做梦一样。冬季花房里弥漫着一种潮湿、芳香、令人窒息的热气,就像身处在热带丛林里一样。我们坐在一棵棕榈树下,透过敞开的门看着灯光闪烁的大厅。远处,从第三间大厅的角落里,传来温和、充满情欲的音乐,客人们跳着舞;另一个房间里人们在玩着纸牌。这是一场盛大的聚会,奢华且毫无情感,就像这幢房子里的一切。
拉扎尔抽着烟,沉默不语,看着跳舞的人们。我已经几年没有见他了,现在觉得格外陌生……在他身边我感到了一种孤独,就像这个人生活在北极一样。孤独和平静,一种充满哀伤的平静。突然间我感到,这个人已经无欲无求了。他不想要幸福,也不想要成功,是的,也许根本不想写作了,他只想认知、理解这个世界,只想知道真相……他谢顶了,而且有时以一种彬彬有礼的方式表现出似乎有些无聊的神情,但是他也像个佛教徒一样,用斜视的眼光观察这个世界,对所有的这一切他是怎么想的?
当我们喝完黑咖啡后,他说:“您不害怕诚实吗?”
“我什么事情都不怕。”我说。
“您听我说,”他生硬、坚决地说,“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生活,我也没有,但是彼得是我的朋友……并不是人们习惯说的那种廉价的朋友。我很少跟人保持这种朋友关系。这个人,您的丈夫,保存着我们年轻时的秘密和那些魔幻般的回忆。那么现在我告诉您件事。我要说的事情听起来有些戏剧性。”
我僵直地坐着,面色苍白,就像一尊雕塑,就像一个白色大理石雕成的小国仁慈王后的半身塑像。
“尽管说吧。”我请求道。
“用比较粗鲁的方式,我可以一句话笼统地表达出来:请放手!”
“确实很粗鲁,”我说,“但是我不明白,把手从什么地方放下呢?”
“从彼得身上,从紫色缎带以及那个戴着这条缎带的人那里放手。您明白了吗?我的话说得就像电影里的那样粗鲁,放手、别干涉……您不知道应该把手伸向何处。触摸之处,伤口逐渐痊愈,已经凝结、结痂了,在它上面形成了一层薄膜。我已经关注你们的生活五年了,我注意观察这个抽枝发芽再生的过程。您现在想要去触探这个伤疤,但是我提醒您,如果您撕开这个伤口,如果用指甲尖碰伤了它,那么整个躯体就会流血……也许某种东西会被毁灭,或者某个人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有这么危险吗?”我问道,同时看着那些跳舞的人们。
“我相信是的。”他斟酌着,谨慎地说,“的确有这么危险。”
“那么就有必要做。”我说。
我的声音清脆,带着某种嘶哑,还有一丝颤抖……他抓住我的手。
“您要忍耐。”他用非常炽热、乞求的口气说道。
“不,”我说,“我不想再忍耐。我已经被骗了五年了。我的命运比那些丈夫不忠、轻浮、拈花惹草的女人还要糟糕。五年以来,我一直同一个没有面孔的人对抗,她像个幽灵一样存在于我们之间,在我们的家里。现在我受够了。我不能和一种感觉斗争,我宁愿和一个有血有肉的对手交锋,而不是和一个狂热的幻影……就像您以前说的,真相总是更简单。”
“是更简单,”他以平和的口吻说道,“同时也是无止境的危险。”
“那就尽管危险吧,”我说,“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吗?我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而他的心不属于我。而且这个人还保留着记忆,想通过我从这段回忆和感情中解脱出来,仅仅因为这段回忆和感情,这个欲望对他来说是不相称的……您刚才是这样说的,对吧?那么他要对这个不相称的欲望负责,放下他的地位和尊严。”
“不可能的,”他颤抖着,激动地说,“他会就此毁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