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科姆·霍克(第5/26页)

“对一个传授福音的使者来说,” 巴斯科姆继续说,“这是一个特别严肃的决定,因为,对他来说——一旦做了这个决定,那将是不可改变的,他一定要始终不渝地遵守——哎!直到生命终结,入土为安,所以任何一个可能出错的决定,”他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耳语——“都会引起极其可怕的后果。因此,” 巴斯科姆舅舅不紧不慢地说,“决定迈出这一步后,我完全意识到——你听着,完全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肃性。我审查过自己的灵魂,叩问自己的心灵;我登上高山,跨进沙漠,和我的主谈心,直到,”他提高声音,像个恶魔在吼叫,“再也没有一丝的疑惑,没有一丝的顾虑,没有一丝的怀疑!路易斯小姐,我已下定决心,让这个十分般配的年轻女士来做我的伴侣,我最渴望的知己,鼓励我前进的人,陪伴我度过余生,伴我度过人生中每一个烦恼和困难,和我一起分享上帝在他的高深莫测的旨意中所规定的一切,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悲伤或快乐——路易斯小姐,我已决定那位女士就是——你!——因此,我十分荣幸地请求,”他缓慢而充满深情地说,“你嫁给我吧。”

她爱他,曾期望过这一刻,曾经为这一切痛苦地祈祷过,而现在,这一刻终于到来了,于是她猛地站了起来,高雅、端庄地说:“彭特兰先生,我很荣幸能得到你的尊重和感情,我答应你,我会尽快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彭特兰先森(生),我完全明白你刚才所说的话是很严肃认真的。对我来说,我必须告诉你,彭特兰先森(生),要是我答应了你的求婚,要嫁过来时不会带任何财产,我本来有一些财产,但是已经让我的叔叔连哄带骗地夺去了——这是真的!就是我那个邪恶的监护人。所以,要是我嫁给你,我没有一分钱的嫁妆,我原本希望能给我丈夫一大笔钱。”

“噢,我亲爱的路易斯小姐!我亲爱的小姐!”巴斯科姆舅舅叫道,手在空中挥舞着做了个反对的手势。“不要认为——千万不要认为,我求你!对金钱的考虑会影响到我的决定。噢,丝毫不会的!”他喊道,“不,根本不会!”

“幸好,”路易斯继续说,“那个无赖没有完全花光我的遗产。还有一部分,还有很小的一部分。”

“我亲爱的姑娘!我亲爱的小姐!”巴斯科姆舅舅叫起来,“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留下了多少?”他追问。

他们就这样结婚了。

巴斯科姆很快就在中西部的一家教堂里谋到一份差使:薪水高,还有房子。但是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间,他从一个教堂换到另一个教堂,从这个宗派换到那个宗派——先去了布鲁克林,然后再回到中西部,接着去了南北达科他州、泽西城、马萨诸塞州西部,最后又回到了波士顿郊区的几个小镇。

巴斯科姆讲话的时候,你可以肯定上帝会听得到:他讲道很精彩,他憔悴的面容在讲坛上容光焕发,他的声音高亢而响亮,激动时会变得沙哑。他的祷告是在强烈地恳求上帝,他的热情如此疯狂,他的听众往往觉得很不舒服,觉得这些祷告几乎像是亵渎神灵的言辞。然而,不幸的是,有时我舅舅疯狂的口才会让他自己也承受不了:他的声音总是富有激情,大有穿云裂石之势,他会猛地向前跌倒在讲坛上,用他细长的手指捂住脸,痛哭起来。

在中西部,在他去的第一座教堂,他的这种传教方式并不受欢迎——当然这种方式可能会成功,要是一个人哭得投入又快乐——在罪人忏悔的侧廊里——透着眼泪勇敢地微笑,那么这种方式可能会成功;但是,巴斯科姆在布道时会选一些不大合意的主题,如果他选取了“波提乏的妻子”“路得,玉米地的女孩”“巴比伦的婊子”“屋顶上的妇人”[1]之类的主题时,他往往会情绪失控,不能自已。

他的思维总是受到良心的左右——他先后信过圣公会、长老会、唯一神派,想在所有复杂的新教中找到一个他所认同的教义。他一直在寻找,后来却相继放弃了他的发现。在四十岁时,他把唯一神教中最自由的成分和不可知论的思想疯狂地输入到自己的布道中:他模仿卡莱尔[2]写散文,模仿马修·阿诺德[3]的风格来写诗,这些举动都流露出了他的新信仰。一天早上,他在讲道坛上读了一篇名为《不可知论》的诗歌之后,他与浸信会、卫理公会、五旬节教派、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之间的关系就突然结束了。这首诗十分简洁,但缺乏韵律,每节诗都简单、悲伤地重复了一句话:

我不知道:

大概如此吧。

就这样,巴斯科姆·霍克快五十岁的时候就不在公共场合布道了。他要去哪里倒不是什么问题。他有着他们家族对财产所特有的强烈欲望。他成了一个“办理财产转让等事务的律师”,他对财产转让权益方面的法律知识了解甚多;但是他开始在波士顿郊区购买土地并修建了廉价的小房子,还亲自设计房屋来节省建筑费用,要是可能的话,他还亲自做一些打地基、安管道、刷房子之类的零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