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啤酒节(第2/4页)

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宽敞的、长长的小棚屋前面,屋前挂着一幅巨大的公牛图。这里便是烤牛肉店。但是里面已经挤满了顾客,门口有个人伸着双臂拦住想冲进去的人们,说他们还得等一刻钟。海因里希和我也加入了人群,并和他们一起乖乖地排队等候。这群人的耐心也传染了我,没有人插队。突然,门打开了,人们全都蜂拥而入。

我发现这是一个又长又宽的棚子,棚子的另一头冒着浓烟,简直就和伦敦的大雾一样。透过烟雾,我看见两头巨大的动物正悬在火红的烤架上缓缓翻动着。

经过了室外十月寒风的侵袭,我们发现这个店里十分温暖,这是一种独特、真切的温暖,是上千人挤在一个封闭空间产生的温暖。和这种温暖混在一起的是浓浓的食物香味。人们坐在上百张桌旁,狼吞虎咽地吃着成吨的肉——牛肉,大盘大盘切好的冷香肠,大块大块的牛肉和猪肉——还有巨大的啤酒杯,里面装满了冒着气泡、清凉、烈性的十月啤酒。店里回响着人们边吃边说的声音、沉重的陶器和刀叉碰撞的声音,这些声响此起彼伏,一刻也不停歇。在中心过道和室内两侧,另一群人正摩肩接踵地移动着,并且在这个水泄不通的地方不安地寻觅着,想寻找一处空位。担当女服务员的强壮村妇穿梭在人群中,手端大盘的食物和大杯的啤酒,举止粗野地推开挡路的人。

海因里希和我随着人流在中间过道上缓缓地挪着脚步。我觉得,这些食客大多都是身体强壮之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母猪般的得意,个个眼神呆滞,因美食和啤酒变得醉眼蒙 。很多人神情迷离地看着周围的人,似乎被麻药麻醉了一样。空气凝重而刺鼻,可以用刀划破,足以麻醉人的感官。因此,当我们走到过道的尽头,看着牛肉在人们眼前翻转并慢慢变黄,这时,海因里希建议我们再换个地方,我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

寒风料峭,昏昏欲睡的我一下子神清气爽,我开始迅速而急切地扫视四周。黄昏来临,人群越来越密,此刻我终于明白,这个傍晚将是美食与啤酒相伴的傍晚。

我们周围矗立着著名啤酒厂家搭起的啤酒大厅,散落在数不清的矮小建筑之间,就像雄狮巍然屹立于一群小动物之间。虽然在售货亭和表演场地的观众很多,但是和这些巨大建筑物中的几千人相比,简直微不足道。我在远处就能看见狮牌啤酒公司红色的大厅正面,门口立着两头雄武、威严的石狮。但是当我们走进人声鼎沸的大厅时,我们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位置了。成千上万的客人们坐在桌旁,畅饮啤酒,高声喊叫着,上百人不停地四处走动,寻找着出口。

我们又去了另外几家大型啤酒厂的大厅,但都无功而返。最后,我们在大厅门口发现了一个啤酒摊,几张桌子摆在一个石子空地上,一道栅栏将拥挤的人流隔在了外面。几张桌子上坐了一些人,但是大多数位子都空着。天色渐暗,空气开始变冷,传来阵阵寒意。人们发疯似的渴望进入那个大厅,渴望进入那个温暖、人声鼎沸、醉意浓浓的环境里。但是起初的兴奋、拥挤的人群,以及人们的谈话声、缤纷的色彩和激动的情绪开始让我们觉得有些疲惫了。“我们坐在这儿吧。”我指着大厅门口的一张空桌子说道。海因里希凑在一扇窗户前,不安地瞅着大厅里烟雾缭绕的混乱情形,模糊的人影像幽灵一样互相拥挤,推推搡搡,迷失在烟雾和瓦尔哈拉殿堂[1]的瘴气中,然后就同意了我的提议,挑了一个位子坐下,但却难掩内心的失望。

“那里面很不错,”他说,“不应该错过的。”这时,一位村妇来到了他们身边,每只结实的手里都颤颤巍巍地端着六大杯泛着泡沫的烈性十月啤酒,她十分友好地冲他们一笑,问道:“要淡啤酒还是黑啤酒?”他们齐声说道:“黑啤。”话音未落,她就已经把两大杯泛着泡沫的啤酒摆在了我们面前,然后走开了。

“啤酒?”我问,“为什么要喝啤酒?他们为什么到这里来喝啤酒?慕尼黑以啤酒闻名,城里还有成百上千家啤酒馆,为什么啤酒厂还要在这里搭建如此巨大的棚子?”

“是啊,”海因里希回答,“不过,”他笑了一下,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是十月啤酒,烈性是平常的两倍。”

然后我们举起巨大的酒杯,笑着说“干杯”,我们的杯子碰到了一起。在那个寒意料峭的天气里,深深地喝进一大口浓烈、清爽的啤酒,我们的血管顿时充满了力量。我们周围的人们都在大吃大喝,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一些穿着盛装的农民要来了啤酒,解开了随身带来的几个包裹,把丰富的食物摆在桌子上,开始大吃大喝起来。一位留着大胡子的壮汉穿着白色的毛袜,包住了健硕的小腿,但却把膝盖和脚裸露在外。他从包裹里取出一把大刀,砍掉了咸鱼的头,咸鱼在夕阳的余晖里闪烁着美丽、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