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布拉斯加·克兰(第2/5页)

“布拉斯来了!”孩子们吼叫着,“嗨,布拉斯!嗨,布拉斯!”一会儿工夫他们就蜂拥过来把内布拉斯加团团围了起来,尖叫声、乞求声、喊声震耳欲聋,他们拉扯着他的衣袖,用尽办法吸引他的注意。他们拿着肮脏的小纸片、铅笔头、破旧的笔记本,请他签名。他表现得自然而友好,快速地在破旧的小纸片上潦草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娴熟地应付着那帮喊叫、推撞、跳跃的人群,而且一直保持着一种逗乐、打趣、善意的责备。

“好的,那么拿给我!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不找一下别人?……我说,小子?”他突然朝下看着一个不幸的孩子,用指责的语气对他说,“你今天又来这干什么?我至少已给你签了十几遍名了。”

“不,先生,克兰先生!”小淘气认真地答道,“老实说,不是我!”

“是这样吗?”内布拉斯加说,他询问其他孩子。“难道每天来此的不是这位孩子?”

他们都咧着嘴笑着,对同伴身份的暴露觉得很开心。“对,克兰先生!那小子有一整本你签字的纸。”

“啊,”小淘气叫道,然后难过地转向了他的背叛者。“你们几个想干什么……明智点好不好?老实说,克兰先生!”他再次认真地抬头看着内布拉斯加,“……别相信他们!我只是想要你的签名!拜托,克兰先生,只要一会儿!”

内布拉斯加朝下看了那孩子片刻,带着假装的严厉表情。最后他还是接过了递上来的笔记本,在页面上迅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递给了他。同时他的大手搁在孩子的头上然后粗笨地拍了拍。接着,轻轻地、开玩笑地把他推了一下,便走向大街。

内布拉斯加住的公寓和布朗克斯区的成百上千的其他公寓一样。丑陋的黄色砖房有一个不协调的正面,屋顶的各个角落安置着毫无意义的小角楼,带着一种虚假的奢华意味。沉重而填塞得满满当当的古兰特·拉彼兹家具使原本狭小的房间显得更小。起居室那斑驳、褪了色的墙壁除了有一些抒发情感的彩色绘画外,再也没有什么。而壁炉上方的荣誉之地专为内布拉斯加小儿子两岁时所拍的精美放大照片预留。他眼睛从镀金的椭圆镜框中严肃地直盯着所有的来客。

默特尔,内布拉斯加的妻子,身材娇小且丰满,像洋娃娃般漂亮。她玉米丝穗般的头发卷曲成一个光环,她的脸庞和肉感的嘴唇因浓重的胭脂和口红而显得非常醒目。但她的谈吐与仪态非常简单且自然,乔治一见就很喜欢。她热情友好地微笑着表示欢迎,并说她曾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他们都坐了下来。孩子现在已三四岁了,一度显出害羞的样子,抓着他母亲的衣服从她背后偷偷地窥视。过了一会便跑进他父亲的房子并攀到了他身上。内布拉斯加和默特尔向乔治提问了解他的近况:他一直在做什么,曾访问过欧洲什么地方。他们似乎把欧洲看作一个遥远的地方,任何到过那里的人都带上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陌生与浪漫气息。

“你到底去了哪些地方?”内布拉斯加问道。

“哦,各个地方都去过,布拉斯,”乔治说,“有法国、英国、荷兰、德国、丹麦、瑞典、意大利……或欧洲各地。”

“嗯,喂!”他露出明显的惊愕表情,“你真的是在周游各地,不是吗?”

“不像你说的那样,布拉斯。你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旅行。”“谁——我吗?哦,见鬼,我可没有到处走,只是待在一些老地方。芝加哥、圣路易、费城等。我去这些地方次数太多了,以至于蒙着眼睛我都能找到路。”他挥了一下手表示这些都不值再提。接着他突然看着乔治,仿佛他是第一次看到他一样。然后他靠到跟前,在他膝盖上拍了一下惊叹道:“嗨,喂!不管怎样,你还好吗,猴儿?”

“哦,还行吧,你怎么样呢?其实我并不需要问这个。我在报上经常读到关于你的事。”

“没错,猴儿,”他说,“我混得还不错。但是,小子!”……他突然摇了摇头,咧嘴笑道……“所有的狗都会嗅得到的!”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又静静地说:

“我自一九一九年以来就在这里了——七年了,从事这项比赛已有不少时间了。他们没有能比我待得时间更长的。当你跑得足够多的时候,你的腿会表明这些的。”

“但,我的布拉斯大哥,你都说对了!哎呀,你看起来像个小雄马!”

“是啊,”内布拉斯加说道,“也许我看起来像个雄马,但我感觉自己就像耕田马。”他又默默地坐下了,然后用他的棕色的手在他的朋友的膝盖上轻轻地拍了拍,突然说:“不,猴子。你要像我这样一直从事这一行当,你就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