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弗斯老人(第6/13页)

6

有一次,在他门外的走廊里,人们看见他的行为举止发生了彻底的变化。里弗斯先生再次打算先行一步;他觉得,这出好戏的上演全由自己来导演。他的举止变得更加自信、快活、有些滑稽;他脚步轻快地沿着走廊朝电梯走去,然后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在等待电梯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一副习惯性的、滑稽逗笑的表情。

电梯上来了,门也打开了。里弗斯先生轻快地走了进去,那位曾经载着里弗斯先生上上下下长达二十年的秃顶爱尔兰电梯管理员微笑着向他问好,他脸上的微笑再平常不过了,其中饱含了对乘客的真挚感情和温暖情怀。

“早上好,里弗斯先生,”那个人说,“天气不错,不是吗?”

“是啊,蒂姆,”里弗斯先生说,“天气会很好的。哎呀,遗憾的是,在这么好的天气里,你和我这样的年轻人却被困在这里。让那些老家伙们干活去吧,你和我应该放假,找个地方野餐去,带上我们的女朋友开车兜风去!哎呀,我们就应该这样!”

“就是,说得对,里弗斯先生,”蒂姆附和道,“这种天气不是你我这样的年轻爷们儿干活的时候。法律应该禁止这种事情。”

“哦!没错。”里弗斯先生使劲点着头说。他们已经到了底层,电梯的门开了,“他们应该让吉姆那样的老家伙到这里来干活才对,”他边说边指着一位身着宾馆服务员制服、沿着走廊走来、满脸堆笑的年轻人,“你说呢,吉姆?”

“说得对,里弗斯先生。”那个小伙子回答,同时友善地微笑了一下,然后走开了。

接下来,里弗斯先生打算穿过这幢庞大建筑的大厅,到公司出纳员的办公室询问一下邮件的情况。

“你有没有收到账单——催款单——广告——或者那些一直给我写信的姑娘们发来的情书呢?”他红润的脸上露出好色的表情,一边心照不宣、斜眼望着邮件收发员,然后眨了眨眼,含混不清、呼哧呼哧地大声问着,这种嗓音完美地传达了他特有的幽默风格。

“有您的信,里弗斯先生,”那位邮件收发员微笑着说,“看起来姑娘们今早给你写了不少信嘛。给您,先生。”

“嗯,哎呀,好啊!”里弗斯先生随手抓过邮件,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我们年轻人要抓紧时机多干事呢,对不对?人们常说时间不等人呐,如果我们不好好利用机会,等明白过来恐怕就太迟了。”

收发员笑嘻嘻地表示同意,里弗斯先生一边拆开信,认真地读着,一边穿过大厅来到了报摊前。

“喂!年轻人,”他喘着气问道,“我想问一下,你这儿有没有特别旧的《纽约时报》?”

“有的,里弗斯先生,”卖报的伙计咧着嘴笑着说,“我一直给你留着一份呢。拿好了,先生。”

“对了,”里弗斯先生拿起报纸,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硬币,警告似的说,“我不要,除非是正版的首刊。你知道,我们收藏家对这种东西一定要非常仔细才行。我一直想买一份首版的,要是我买了第二版、第三版或者第四版的《纽约时报》,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们的专业声誉就要毁掉了——嗨,那我就完蛋了。所以,你要是觉得其中有问题的话,我希望你如实告诉我,否则我就不要这份报了。”

卖报人微笑着向里弗斯先生做出保证,认为他的专业声誉不会受到损害,而里弗斯先生使劲地摇着头,喘着气说:“嗯!那就好!”——然后走开了。

7

在去俱乐部大型早餐厅的路上,不论是向人打招呼还是回礼,他含混不清的粗大嗓门在整个餐厅都能听得见。他认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也都认识他。他同大家说话的时候带着同样的诙谐口吻。在回答个人健康状况时,他说自己感觉好得不能再好了。一听到别人说“身体不舒服”时,里弗斯先生认为只需来点上好的黑麦威士忌就会“感觉良好”了。

吃早餐的时候(早餐有柚子、煮鸡蛋、干吐司和浓咖啡),他抽空仔细地阅读了他的邮件。今天的邮件和平常差不多。其中一封是某家俱乐部的催款单——里弗斯先生是八家俱乐部的会员,他经常会收到这种催款单,嘴里经常像现在这样骂骂咧咧的,而且声称要“退出”几家。“都是蠢货,”他一看到这个单子便气呼呼地咕哝起来,然后把它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这些地方我一年也去不上两次,每次我只要在那里转一圈,过一段日子就会收到各种各样的账单。”有一位同行来信邀请里弗斯先生加入一家新的俱乐部,名字叫“编辑与作家俱乐部”,目前正在筹建中,将于每月的第一个星期二举行晚宴,进行“一般性的讨论”,里弗斯先生每年只需交二十五美元便可以享有该俱乐部特许会员的优惠待遇。(“我们都热切地期待着你,内德:大家都觉得如若没有您的加入,我们的编辑与作家俱乐部就名不副实。请务必加入我部。”)里弗斯先生大声地咒骂着:去他妈的,刚好打算退出一些原来加入的俱乐部时,又有人怂恿加入另一家。不了,先生!他已经厌倦了!他再也不需要什么俱乐部了!然而,在读到这些阿谀奉承的邀请词时,他疲惫的老眼得到了一丝安慰,他又重读了一遍,然后把这封信放进了外套的内部口袋。他对此没有考虑,不过他要是再参加一家的话,那真是十足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