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4/4页)

“没什么,他们在寻开心。”

一个男人的嗓子吼道:“你给不给我开门?达妮,给不给我开门?”一阵笑声。门喀喀作响。

“达妮是我妻子。”布伦特悄声对我说。

他站起来,打开定时灯。

“咱们去呼吸点新鲜空气。”

我们穿过现代艺术博物馆前面的广场,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我看见稍低处车辆在纽约大街上穿梭,这是仍有生命的唯一征兆。我们周围一片死寂,连塞纳河彼岸的埃菲尔铁塔,平常如此令人心安的埃菲尔铁塔,也好似一堆经过煅烧的废铁。

“这里呼吸顺畅。”布伦特说。

的确,一阵和煦的风吹过广场,吹过形成一个个黑影的塑像和尽里面的大圆柱。

“我想给你看几张照片。”我对布伦特说。

我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我打开它,从里面抽出两张照片:盖·奥尔洛夫和老乔吉亚泽以及我以为是自己的那个人合照的那张,还有她小时照的那张。我递给他第一张照片。

“这里什么也看不见。”布伦特喃喃地说。

他按了一下打火机,风把火苗吹灭了,他不得不按了好几次。他用手心遮住火苗,把打火机凑到照片上。

“你看见照片上有个男人吗?”我对他说,“在左边……尽左边……”

“看见了。”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他俯身在照片上,手搭凉棚保护打火机的火苗。

“你不觉得他像我吗?”

“我不知道。”

他又把照片细看了一会儿,然后还给了我。

“盖完全是我认识她时的模样。”他声调悲凉地说。

“喏,这是她小时候的相片。”

我递给他另一张相片,他就着打火机的火苗细细端详,依然手搭凉棚,活像正在做一件极精密的活儿的钟表匠。

“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他对我说,“你还有她的相片吗?”

“没有,很可惜……你呢?”

“我原先有一张结婚照,可是在美国丢失了……我甚至怀疑她自杀时我是否保留了那张剪报……”

他的美国口音,起先不易察觉,现在愈来愈重了。因为疲倦?

“你经常这样等着回家吗?”

“越来越经常了。可开始时很美满……我的妻子十分可爱……”

因为有风,他好不容易才点燃香烟。

“盖看到我这种处境会大吃一惊……”

他走近我,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

“老弟,你不觉得她死得正是时候吗?”

我注视着他。他身上的一切都是圆的。脸庞、蓝眼睛,甚至还有修剪成圆弧状的小胡子。还有嘴巴和胖乎乎的手。他使我联想到孩子们用线牵着的气球,他们有时松开手,看看气球能飞多高。他的姓名瓦尔多·布伦特鼓胀着,好似一只气球。

“老弟,很抱歉……我没能告诉你许多关于盖的事情……”

我感到由于疲惫和沮丧,他的身体变得沉重了。但我留神守护着他,因为我担心广场上一刮风他会飞起来,留下我一个人和我的那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