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开的花朵(第14/17页)
他的脸很神秘……
“你出了什么事?”玛露霞问道。
“啊啊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不想打搅你。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很愉快的消息。卡列丽雅·伊万诺夫娜想住到我们家里来,是我请她来的。”
“这不可能!不能这么做!你把什么人请来了?”
“为什么不可能?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将帮助你料理家务。我们把她安置在拐角上那个房间住。”
“妈妈是在拐角的房间里去世的!这不可能!”
玛露霞抖动着身体,战栗着,好像被扎伤了似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这是不可能的!乔治,如果你要逼我同那个女人一起生活,就杀了我吧!亲爱的乔治,别这样!别这样!亲爱的!我求你了!”
“那么,她哪一点让你不喜欢呢?我不明白!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聪明、快活。”
“我不喜欢她……”
“可是我喜欢她。我喜欢这个女人,并愿意她跟我住在一起!”
玛露霞哭了……她的脸由于绝望而变得很难看……
“如果她要住在这里,我就去死……”
叶果鲁什卡轻轻地吹着口哨,走了几步,离开了玛露霞的房间,过了一分钟又进来了。
“借给我一个卢布。”他说。
玛露霞给了他一个卢布。她得设法减轻一点叶果鲁什卡的悲伤。因为,在她看来,他心里现在正进行着可怕的斗争:他对卡列丽雅的爱同他的责任感发生了冲突!
傍晚,卡列丽雅来找玛露霞。
“您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卡列丽雅拥抱公爵小姐,问道,“要知道,我是一个不幸的人!”
玛露霞挣脱她的拥抱,说:
“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使我喜欢的!”
为了这句话,她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一个星期后卡列丽雅就住进了她妈妈死之前所住的那个房间。她认为首先要为这句话报仇。她选择了最粗暴的报复方式。
“您干吗要这样装腔作势呢?”每次吃饭时她都要问公爵小姐,“您既然那么穷,就不能装腔作势了,在好人面前该鞠躬才是。我要是知道您有这样的缺点,我就不住到您这里来了。我为什么要爱上您的哥哥呢?”她补充说,叹了口气。
她对玛露霞的贫穷进行种种责难、暗示和讪笑,最后是哈哈大笑。叶果鲁什卡对这种笑满不在乎。他认为自己对不起卡列丽雅,便顺从了她。可是这个台球记分员的老婆、叶果鲁什卡的情妇的愚妄的嘲笑却伤害了玛露霞。
每到傍晚玛露霞都在厨房里坐着,孤立无助、软弱、毫无主意,不住地流泪。泪水掉在尼基福尔的大手掌上。尼基福尔陪着她啜泣,给她讲一些往事,而往事却更加深她内心的痛苦。
“上帝会惩罚他们的!”他安慰她说,“您别哭了。”
冬天,玛露霞再一次到托波尔科夫诊所去。
当她走进他的诊室时,他正坐在圈椅上。他仍像从前那样漂亮,威严……这一次他脸上显得十分疲倦……眨巴着眼睛。睡眠不足的人总是这样的。他没有看着玛露霞,只是用下巴指一下对面的圈椅。她坐下来。
“他脸上表现出悲伤,”玛露霞看着他,想道,“他准是跟那个商人女儿过得很不幸福吧?”
他们默默地坐了一分钟。啊,她会多么愉快地对他诉说她的生活!她会对他讲许多他在任何印有法文或德文书名的书里都读不到的东西。
“我咳嗽。”她小声说。
医生扫视了她一眼。
“嗯……发烧吗?”
“是的,每天晚上都发烧……”
“夜里出汗吗?”
“是的……”
“把衣服脱下来……”
“怎么?”
托波尔科夫做出不耐烦的手势,指指自己的胸部。玛露霞红着脸,慢慢地解开胸口的扣子。
“请您把衣服脱下来,快一点,劳驾……”托波尔科夫说,把一个小锤拿在手里。
玛露霞把一只胳膊从袖口里抽出来。托波尔科夫很快地走到她跟前,刹那间就把她的连衣裙脱到了腰部。
“请把衬衣解开!”他说道,还没等玛露霞自己动手,他就解开了她衬衣领子的纽扣,接着使病人更惊恐的是,他拿起锤子在她那白净的瘦削的胸脯上敲打起来……
“您把手放下……不要妨碍我,我不会把您吃掉的。”托波尔科夫嘟囔道。她涨红了脸,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托波尔科夫敲打完后,开始听诊。她左肺尖的声音很浊。他很清楚地听得见吵吵的杂音和不柔和的呼吸声。
“把衣服穿上吧。”托波尔科夫说,开始向她提一些问题:她的住所好吗?她的生活方式正常吗?等等。
“您必须到萨马拉去!”他对她谈了许多关于正规生活方式的事以后,说,“您要到那里去喝马奶,我说完了,您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