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赢要赢得光彩(第4/7页)
“唉,因为我自己去不了,我那天不在。我今天要带埃格伯特去伦敦。”埃格伯特就是勋爵家的公子,炳哥的学生,“他要去肯特,我得送他到查令十字车站。我都闹心死了。星期一下午才回来,估计大半场都赶不上。所以,一切就靠你了,伯弟。”
“那,咱们也不用非派个人去晚间礼拜呀。”
“笨蛋!哈罗德不是唱诗班的吗?”
“那又怎么样?你要是怕他飙高音扭断了脖子,我去也帮不上忙。”
“傻瓜!施特格斯也是唱诗班的,礼拜之后他恐怕要捣鬼。”
“胡说八道!”
“真的吗?”炳哥说,“那,不妨告诉你,在《巾帼骑手詹妮》里,大反派趁比赛前一天晚上绑架了大热门的骑师,而只有他才驾驭得了那匹马。要不是女主角女扮男装,穿上骑师服,又——”
“唉,行啦行啦。不过,要是真的有危险,那依我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哈罗德星期日晚上不去,不就得了?”
“他必须得去。你以为那个厌恶小子是品格的表率、人见人爱吗?他在村子里可是恶名远扬。因为逃唱诗班的次数太多,牧师警告他,只要再有一次不来,就开除他。要是他比赛前一天晚上被取消资格,那咱们这傻瓜可是当定了!”
既然如此,那我自然毫无选择,只得乖乖跟着去。
乡间教堂的晚间礼拜总是叫人昏昏欲睡心平气和,有点完美的一天即将结束之感。老赫彭斯托尔站在讲道坛上,语调不紧不慢,有点颤颤巍巍的,很有助于走神。大门敞开着,空气中混合着树木、金银花、霉菌和乡亲们礼拜正装的味道。目光所及处,农夫们撑着身子,姿势很放松,呼吸很深沉。一开始扭来扭去坐不住的孩子们这会儿都歪着倚着,像吃撑了昏睡过去了。夕阳西下,几缕余晖透过彩色玻璃窗照进来,鸟儿在枝头叽喳,村妇们的裙摆在寂静中簌簌作响。澄澈宁静。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心中一片澄澈宁静。每个人心中都是一片澄澈宁静。正因为如此,爆炸发生那一刹那,简直如同末日。
我说爆炸,是因为我就是这个感觉。就在前一刻,大家还都沉浸在如梦的沉寂中,空气中只有老赫彭斯托尔宣讲“爱邻如爱己”的声音。突然之间,不知哪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从双眼之间直插进大脑,沿着脊梁骨一直蔓延到脚心那种。
“噫——!啊——噫!噫——”
那声音就像六百只猪同时被拧住了尾巴,不过发声的是哈罗德那孩子,他好像突然抽风了,只见他跳上跳下,拍打着自己的后背,每隔一秒钟就用力吸一口气,再接着尖叫。
怎么说呢?晚间礼拜布道的时候出了这等事,不可能没人指指点点。教众忽悠一下子从昏迷中醒来,一窝蜂地爬到椅子上想看着究竟。赫彭斯托尔一句话没说完,也转过身来。有两个异常冷静的教堂司铎从走廊里跳出来,矫捷如猎豹,抓住了尖叫不止的哈罗德,把他押进了法衣室,就看不见了。我一把抓起帽子,绕到后门,心知大事不妙。我猜不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心里隐隐觉得,这背后恐怕就是施特格斯那个小人动的手脚。
我赶到时门反锁着,等我终于叫人给我开了门的时候,这出戏似乎已经步入尾声。赫彭斯托尔身边围了一圈唱诗班男童、司铎、司仪什么的,听他疾言厉色地教训倒霉鬼哈罗德。这场即兴演说必然相当带劲,可惜我只听到了个结尾。
“不知羞耻的孩子!你竟然胆敢——”
“人家是敏感性皮肤嘛!”
“现在没空听你说什么皮肤——”
“有人往我脖子后面塞了一只甲虫!”
“胡说!”
“我感到有虫子在爬——”
“荒唐!”
“很不可信,是吧?”我身边有个声音说。
是施特格斯,可恶。他套着一袭雪白的袈裟还是法衣,不管叫什么吧,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这个卑鄙小人厚颜无耻幸灾乐祸,还敢跟我四目相对,眼皮都不眨一下。
“往他脖子后放甲虫的人是不是你?”我喊道。
“我?”施特格斯说,“我!”
赫彭斯托尔蒙上了黑纱。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不知羞耻的孩子!我警告过你,这次不会再原谅你了。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唱诗班的一员。走吧,不可救药的孩子!”
施特格斯拽了拽我的袖子。
“这么一来,”他说,“你下的注,知道吧——怕是打了水漂啦,亲爱的朋友。真可惜,你没选起跑投注。我一直觉得只有起跑投注才安全。”
我瞟了他一眼,当然,眼色不善。
“还好意思说赢要赢得光彩!”我撂下一句话,故意话中带刺。天啊!
吉夫斯听到这条消息表现得很镇定,不过我觉得他表面上虽然平静,心里也有点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