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迪德尔(第4/17页)

这天晚上,阿尔弗雷德·拉迪德尔作了充分的准备,他对于韦贝尔小姐进行过了解,得知她出身于一个故世已久的高等法庭的书记员家庭,是一个官员的女儿,她还有一个未婚嫁的姐姐,因此他可能是受她们尊敬的客人。这个权衡以及对尚未婚嫁姐姐的想法促使他打扮得特别漂亮,甚至事先已考虑好交谈的内容。大约八点钟左右他打扮得很潇洒、很体面地在希尔森大街上出现,不久就找到了这幢住宅,但并不进去,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直到一刻钟后他的朋友克洛伊贝尔走过来,他俩结伴,一前一后登上少女楼上的居室,韦贝尔寡妇在玻璃门门口接见了他们,一位羞怯的小老夫人容颜苍老,愁云密布,满脸痛苦。这张脸似乎预示着对这位公证人候补者的光临缺乏热情。他向老夫人问候,并作自我介绍,然后走进光线暗淡却散发着烹调香味的过道,从那儿进入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如此大,明亮而宽敞是人们始料未及的。窗边晚霞中的窗帘之光线犹如教堂之窗口一样阴森。寡妇的两位女儿神采奕奕地从窗边走了过来,这两个人同样也感到非常惊喜,大大地超过了小老夫人所期待的最佳的愿望。

“感谢上帝,”其中一位说着并向理发师伸出了手。他向拉迪德尔介绍说:“这是我的未婚妻,”于是拉迪德尔向美丽的姑娘靠近并自然地鞠了一躬,并将藏在背后的手伸到前面,递给少女一束五月盛开的鲜花。这是他在途中购买的。梅塔欢笑着并表示感谢。接着将她姐姐推到前面,她也同样含着笑容,她长得非常漂亮,满头金发,名叫玛尔塔。于是他们立刻分头坐到铺着台布的桌子旁喝茶,并品尝用自制菜配制、用蛋制品装饰成花圈的色拉。用餐时大家默不作声。弗里茨坐在未婚妻身旁,梅塔正在给他面包片上涂黄油。老母亲一边费力地咀嚼着,一边用不变的充满忧虑的目光环顾四周,她目光后面的表情相当舒适,但这种目光给拉迪德尔留下了焦虑的印象,因此他吃得很少,感到压抑和拘谨。

饭后母亲虽留在房里,却消失在窗边一张躺椅里,事前她就拉上窗帘,似乎在打瞌睡。因此年轻人像鲜花开放一样地欢腾起来,而姑娘们用嘲弄和好斗的语言纠缠客人,在此之际,弗里茨总是支持他的朋友。幸福的韦贝尔先生在墙上从樱桃树木框里向下俯视,但除他的肖像外,舒适房间内的一切,从夕阳照射下的窗帘到姑娘们的衣和鞋,甚至到挂在狭小的墙壁上的曼陀林2,都显得那么悦目和使人愉快。

姑娘们开始与他交谈得热烈起来,客人的目光落到了那只曼陀林上,他心急如焚地朝乐器那边凝视,回避着轮到他回答而使他难堪的问题。他急于打听这对姐妹中谁是精通音乐和会弹曼陀林的。现在矛头落到了玛尔塔身上,她马上受到妹妹和妹夫的哄笑,自那妙龄少女的憧憬之梦早就消失以来,曼陀林几乎不再发声。尽管如此,拉迪德尔先生坚持要玛尔塔献上几曲,并供认自己是一个不顾情面的知音朋友。由于玛尔塔小姐绝对不肯动手,于是梅塔抓起乐器把它放到玛尔塔面前,但由于她婉言谢绝并羞得面红耳赤,拉迪德尔就伸手把曼陀林拿过来,用不熟悉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地试弹起来。

“哎,您真的会弹,”玛尔塔叫了起来,“您真棒,让别人感到窘迫不安,自己居然弹得这么好。”

他谦虚地解释道,这并不算什么,他几乎常常手上总有一种乐器,但最近几年来他却一直在弹吉他。

“是的,”弗里茨叫道,“但你们应该听到他弹才对!为何你不随身将吉他带来?下次一定带来,行吗!”

晚霞不翼而飞,当两个年轻人告辞时,躺在窗边沙发椅上被遗忘的矮小和多忧多愁的母亲站起身来,向他们道晚安,弗里茨还陪同拉迪德尔继续走了一段路程,拉迪德尔内心充满了快乐和赞扬。

变得寂静的韦贝尔住宅里,客人上路后桌子马上就被擦得一干二净,灯光也熄灭了。两位姑娘在卧室里如同平时一样保持肃静,直到母亲入睡。玛尔塔先是轻声耳语,然后就大声说开了。

“你把鲜花插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已经看见插到炉上玻璃杯里了。”

“哦,是的!晚安!”

“怎么,你困了?”

“有一些。”

“那么你认为这位公证人如何?你尝到了一些甜头,不是吗?”

“怎么这样说呢?”

“哎呀,我总是那么想,我的弗里茨如果是这位公证人候补者该多好!然而却是另外一个理发师。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他有那种可爱之处。”

“是的,有点儿那种味道。不过,他很讲究仪表,有审美能力,你看见他的领带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