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五章(第2/4页)

“是这样的,先生……上星期他(他朝同伴抬抬下巴)就是由于这个米特罗什卡的缘故,在有伤风化的地方被人抹了一脸的酸奶油……嘻!”

同伴气恼地用臂肘捅了捅他。

“菲利普·菲利佩奇,您和我们到迪索餐厅去喝几杯吧,我们可以对此抱有希望吗,先生?”

“不,老弟,现在不行。”马斯洛鲍耶夫回答说,“我有事。”

“嘻!我也有件小事,与您有关,先生……”同伴又用臂肘捅了捅他。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显然,马斯洛鲍耶夫竭力不朝他们看。可是我们一走进第一个房间——房间里放着一长溜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冷盘、馅饼、果馅点心和盛着各色露酒的长颈玻璃瓶,——马斯洛鲍耶夫就把我迅速拉到一个角落,对我说:

“那个年轻人是商人子弟西佐布留霍夫,他的父亲是著名的粮商,在父亲死后他得到了五十万卢布,现在正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他去了一趟巴黎,在那里挥金如土,也许在那里把家产都败光了,不过他在叔父死后又得到了一笔遗产,于是他从巴黎回来,又在这里挥霍他剩下的钱。不用说,一年之后他就会沦为乞丐。他呆头呆脑的,像只公鹅,——既光顾上等餐厅,也涉足地下室和小酒店,既和女演员鬼混,也想加入骠骑兵,——不久前已经递交了申请书。那个上了年纪的叫阿尔希波夫,也是商贾之流,还从事承包商的业务;是个无赖、恶棍,西佐布留霍夫目前的伙伴。他是犹大3和福斯塔夫4,集二人于一身,他破产了两次,是丑恶的好色之徒,诡计多端。在这方面,我知道他受到一个刑事案件的牵连;不过被他逃脱了。由于某种原因,我很高兴能在这里碰到他;我料到他会在这里……不用说,阿尔希波夫在诈骗西佐布留霍夫的钱财。他知道各种隐秘的去处,那些到处乱钻的年轻人都把他当宝贝。老兄,我对他已经恨得咬牙切齿。米特罗什卡也恨极了他,就是那个穿着漂亮的紧腰长外衣的矫健的小伙子,——在那里,站在窗子旁边,有一张吉卜赛人的脸。他干贩马的营生,这里的骠骑兵他全都认识。我告诉你,他是大骗子,他可以当着你的面制造假钞票,你尽管亲眼看到了,还是会上当,把钱换给他。他穿上丝绒的紧腰长上衣,就像斯拉夫主义者(我看这对他倒挺合适),可要是你现在要他穿上考究的燕尾服等等,把他带到英国俱乐部去,并且告诉大家,这位是世袭伯爵巴拉巴诺夫,那么他在那里的两个小时里就会被尊为伯爵,——他既会打惠斯特,也会用伯爵的派头讲话,叫人猜不透;很会骗人。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就是这个米特罗什卡对大胖子恨得咬牙切齿,因为米特罗什卡现在手头很紧,而大胖子却从他身边抢走了西佐布留霍夫,后者本来是他的朋友,可他还没有来得及把他的油水榨干。既然他们现在在小饭店里碰头,那么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勾当。我甚至知道是什么勾当,也能猜到,正是米特罗什卡,而不是别人,通知了我,说阿尔希波夫和西佐布留霍夫要到这里来,他们为了一个恶劣的勾当而在这些地方转来转去。我想利用一下米特罗什卡对阿尔希波夫的仇恨,因为我还另有原因;而且我在这里露面,可以说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在米特罗什卡面前,我想不动声色,你也不要老看他。等到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一定会来到我跟前,把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告诉我……现在,瓦尼亚,我们就到那个房间去,看见了吧?喂,斯捷潘,”他转身对伙计接着说道。

“你明白,我有什么需要吗?”

“明白,先生。”

“你能办到吗?”

“能办到,先生。”

“去办吧。你坐,瓦尼亚。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发觉,你在看我呢。你感到惊讶?不要惊讶。人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甚至他在任何时候做梦也不曾想到的事,特别是在……嗯,哪怕是在我们背诵科尔内留斯·内波斯5的著作的时候!请注意,瓦尼亚,你要相信一点:马斯洛鲍耶夫虽然误入歧途,但他的心依然如故,只是环境变了。我虽然满身烟炱,但不比别人肮脏。我当过医生;我还进修过,想成为本国语言文学的教师;我写了一篇关于果戈理的论文;我想去开金矿;还曾打算结婚,——人总想过好日子呀,而且她也同意了,尽管家里穷得连喂猫的东西也没有。我为了准备婚礼本想借一双结实的靴子,因为我的靴子一年半之前就有了窟窿……婚没有结成。她嫁了老师,而我开始在办事处当差,那不是商业办事处,总之是个办事处。这一来音乐就变调了。几年过去了,我现在虽然不在当差,钱却来得很容易:我接受贿赂而又维护真理;在绵羊面前我是好汉,在好汉面前我就是绵羊。我有办事的规矩:比方说,我懂得孤掌难鸣,于是——事就好办了。我的事多半是了解人家的底细……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