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祝贺你,老板(第2/4页)

“今天我精神不好,你去吧,也替我多跳跳。”

左巴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起来说:“耶稣复活了,小伙子!哎,要是我像你这样年轻,什么都头一个干!喝酒,做爱,干活,不怕神,不怕鬼,那才叫年轻人哪!”

“这是羊羔在你肚子里说话吧,左巴!羊羔好像变野了,变成了狼!”

“老伙计,是羊羔变成了左巴。现在是左巴跟你说话哪!先听我说,以后你再骂我。我呢,我就像航海家辛伯达,不是因为我走遍天下,不,绝不是。我抢过东西,杀过人,说过谎,还和一大堆女人睡过觉,犯了不少戒律。有多少条?十条?嗨,我倒愿意有十条,五十条,一百条,全都给犯了才好!可要是有上帝的话,到时候我去见他,心里一点儿也不会害怕。上帝可不屑于关心地上的蚯蚓和它们的破事儿,他不会因为人迈错步子踩了条蚯蚓,或是人们在耶稣受难日吃了肉,就大发雷霆。呸,去他的吧,那些喝饱了汤的教士!”

“好啊,左巴,”我对他说,“上帝不问你吃了什么,可得问你干过什么。”

“他啊,我跟你说,他这也不会问。没有学问的左巴怎么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因为我要是有两个儿子,一个听话虔诚、规规矩矩、勤俭节约,另一个调皮捣蛋、贪吃懒做、追女人、无法无天,我会让他们两个都到我饭桌上来。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肯定会偏爱第二个。也许因为他像我?可是,谁能告诉你,我不比白日黑夜屈膝下跪收敛钱财的斯特凡神父更像上帝呢?

“上帝,他吃喝玩乐,做事不公平,干活,做爱,喜欢离奇古怪的东西;和我一样,他吃他喜欢的美味,娶他喜爱的女人。你看见一个清澈如水的漂亮女人走过,心花怒放。可突然间,地裂开,她没有了。她到哪里去了呢?谁把她带走了?要是个贞洁的女人,人们就会说,上帝收了她。要是个品行不端的女人,人们又会说,魔鬼把她抓走了。可是,老板,我跟你说,没错,上帝和魔鬼是一回事!”

我不作声,紧咬双唇,仿佛要把话拦截住,不让它们出口。

左巴拿起他的手杖,稍歪着戴上帽子,用同情的目光看我。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再说点什么。然而他没有说,昂起头,快步向村里走去。

我看着左巴高大的身影在海滩上移动。他一走过,整个海岸都有了生气。我竖起耳朵听了许久,直到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忽然,我感觉到孤单,猛地站了起来。为什么?到哪里去?我不知道。我在思想上没有作出任何决定,是我的身体一下子站了起来。只是身体,它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作出了决定。

“向前走!”它坚决有力地说,仿佛发出一道命令。

我径直走向村子。

田野里春白菊正吐香,我时而停下来,呼吸春天的气息。当我逐渐接近一些花园时,柠檬、橙树、月桂,花香阵阵扑鼻而来。在西边天际,晚星闪烁,欢喜雀跃。

“大海、女人、美酒、工作,都要尽兴!”我一边向前走,一边身不由己咕哝起左巴的话,“大海、女人、美酒、工作,都要尽兴!一头扎进工作、酒和爱情里,不怕神也不怕鬼……这才是年轻人哪!”我念叨了一遍又一遍,为了给自己增添勇气,继续向前。

蓦地,我停住脚步,似乎到了要去的地方。是哪儿呢?

我站在了寡妇家的花园前。

芦苇篱笆和忍冬树丛后,有个甜蜜的声音轻轻地哼着歌。

我走上前,拨开叶丛。橙树下,一个黑衣女人,边修剪花枝边唱歌。晚霞中,她那半裸的胸脯闪着光泽。

我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头猛兽,”我心想,“一头猛兽,这她自己知道。在她面前,男人是多么滑稽可笑、虚浮、无力抵抗的可怜动物!就像螳螂、蝗虫、蜘蛛一样,而她有个难以满足的胃口,到天亮就把雄性吞食掉。”

寡妇是否觉察到我来了?

她突然中止歌声,转过身来,瞬间,我们的目光相遇。我双膝发软,仿佛在芦苇丛后遇见一头雌虎。

“是谁啊?”

她把头巾拉过来盖上胸脯,脸沉了下来。

我想逃走,但左巴的话又给了我勇气,“大海、女人、美酒、工作,都要尽兴!”

“是我,”我回答,“是我,请给我开门。”

话一出口,我感到一阵恐慌,又想溜走。但终于还是控制着自己,觉得这想法实在可耻。

“你是谁啊?”

她缓慢地、谨慎地、不声不响地向前迈了一步,伸长头颈,眯起眼睛,以便于更清楚地辨认,然后再向前走了一步,侧身窥视。

她一下子喜形于色,伸出舌尖,舔润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