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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感动的是整个想法的简单直白,直截了当。”

“直截了当。”舍尔曼仍用死气沉沉的语气重复着法官的话。

“是啊,直截了当,简直是天才。也许我不会想出来莎士比亚‘是死是活’这种经典句子,但是我对南方恢复的想法绝对是天才思维。”法官苍老的声音颤动着,期望得到赞同。“你难道不同意我的说法吗,舍尔曼?”

舍尔曼此时只想赶紧从法官身边逃离,生怕法官会突然又有什么不着边际的想法冒出来,他只是简单地说道:“不同意。我不觉得是天才的想法,甚至不是大众认知的想法。”

“天才和大众认知分别是对一个事物认识的两个极端。”

舍尔曼在纸上写下“两级”这个词,想一会儿翻翻字典查查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说别的没学到,至少他从法官这里学到不少新词,词汇量扩大了很多。“我只想说的是,您的计划是想让历史的车轮倒转一百年。”

“那敢情好呢,”狂热愚顽的法官说,“再说,我想我可以做到。我有很多位高官朋友,他们都对所谓的自由痛恨不已,只等着一声号令。我毕竟也是南方资深议员,我的声音会引起注意的,也许一些意志薄弱的姊妹们会犹豫,因为要用到统计数据和账目的具体数字,但是,上帝啊,如果联邦政府为了收取我的所得税而连一分一厘都不放过,我的计划就会很容易执行了。”

法官压低了声音说:“我从没填写申报过州所得税,也永远不打算申报。我不会到处传播,舍尔曼,我跟你讲的都是绝对保密的。我交联邦政府所得税,但也是迫不得已。我刚才说过,很多南方高官和我一样,他们只等着一声召唤就会支持我的。”

“可这跟你的所得税有什么关系?”

“很大关系啊,”老人说,“非常大的关系。”

“我不明白。”

“当然啦,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一定会拼命反对我,但对于正义的战斗,勇敢的人是渴望参与的。多年来我一直渴望和他们进行一场辩论,迫使他们来一决胜负,让他们彻底失败。”

舍尔曼冷冷地看着老法官那双深蓝色充满激情的眼睛。

“所有南方的爱国者们都有相同的感受,他们对那些竭力破坏南方原则的集团使用下流的施加压力等手段都深恶痛绝。”

舍尔曼的嘴唇和鼻孔因为太激动一直颤动,他说:“您说话的态度好像是你支持奴隶制度。”

“没错啊,当然我支持奴隶制!文明是建立在奴隶制基础上的。”

老法官此时还认为舍尔曼是块难得的宝贝,一个难得的人才,在他的激情与偏见中,他完全忘记了舍尔曼也是一个黑人。当他看到他的这块宝贝被自己惹恼了时,才尽力说些弥补的话安慰他。

“即使不是奴隶制,也至少应该建立一种相互幸福的劳役偿还制度。”

“谁幸福?”

“人人都幸福啊。你难道真的相信奴隶们是真想获得自由吗?不,舍尔曼,很多奴隶们都还忠心地留在他们老主人家里,到死都不想得到所谓的自由。”

“狗屁。”

“你说什么?”法官问,他有装聋的本事,根据自己的喜好。“我现在听说在北方黑奴们的生活状况很糟糕——异族通婚,没地方落脚住,完全是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但一个黑人宁可做纽约哈兰姆黑人区的电线杆子也不愿意做佐治亚州的州长。”

法官侧过他那只没有聋的耳朵,“没听清楚你的话。”他声音柔和地说。

舍尔曼一直觉得白人都是疯子,他们职位越高越显赫,他们的言谈举止就越疯狂。在今天这件事中,舍尔曼觉得自己站在冷静清醒的真理一边。那些政治家们,从州长到国会议员,从地方官到行政长官,都是一样的偏执和凶恶。舍尔曼想起每一件私刑、爆炸,以及他的种族遭遇的所有侮辱,作为一个青少年,舍尔曼每次想到这些邪恶的事都很脆弱和敏感,他觉得每一件恶行都是针对他的,这使得他长期活在一种恐惧和焦灼的状态中。他这种态度是有事实为依据的。在桃县没有一个黑人参加过选举。一位学校的老师登记了选举,但在投票站却被拒之门外。还有两名大学毕业生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美国宪法第十五条修正案已经明确保证黑人的投票权,但是舍尔曼却从没听说过一个黑人真正投过票的。的确,美国宪法就是骗人的,虽然他给杰斯特讲过自己在“金色尼日利亚俱乐部”投票和小纸板棺材的故事不是真的,但他听到过这些都是真实地发生在米兰的,他还知道在别处发生的真实的故事。他有本事让自己的想象力可以涉及所有不幸,因此任何他读到的或者听到的关于黑人被欺负的事情,他都可以让它们发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