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7页)

“还有别的你一定可以。”舍尔曼的语气里有种高高在上的腔调,感到杰斯特的表扬很受用。

“……我也不擅长数学,所以也无法研究原子物理。”

“我想你可以做建筑工作。”

“也许吧,”杰斯特苦恼地说。然后他突然高兴起来,“不过,这个暑假我在上飞行课。但这只是自我安慰吧。我想谁都应该学飞行的。”

“我完全不同意你的观点。”舍尔曼说,他有恐高症。

“想一想如果你的宝宝要死了,就像你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皮肤青紫的婴儿,你必须飞过去才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或者比如你腿脚不灵便的母亲病得很重,想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你怎么办?再说,飞行很有趣,我把它看成道德上的义务,每个人都该学开飞机。”

“我完全不同意你的观点。”舍尔曼又说了一句,说这些他做不到的事情让他感到不舒服。

“反正,”杰斯特继续说,“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歌儿?”

“今天晚上我只是唱最普通的爵士乐,但是今天下午我练习纯正的德国Lieder。”

“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你会问我。”又回到舍尔曼擅长的话题,这让他感觉良好。“就是德国民谣啊,傻瓜。德语歌曲。就像英文歌唱的是英语,德国民谣唱的是德语呗。”说着,他开始轻轻地自弹自唱起来,这首新歌击中了杰斯特全身,他不禁颤抖起来。

“用德语唱歌,”舍尔曼自夸道,“他们说我德语说的一点儿口音都没有。”他撒了个谎。

“英文是什么意思呢?”

“是首爱情歌曲。小伙子唱给他女朋友的——差不多意思就是:‘我亲爱的,你那双蓝色眼睛,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

“你的眼睛也是蓝的。这好像是你唱给自己的爱情歌曲。事实上当我知道了这个歌词,我就感到有些阴森森的。”

“德国歌谣就是这么阴森森的。所以我特别擅长这种歌。”

“你还喜欢什么音乐?我本人非常爱音乐,是疯狂地热爱那种。去年冬天我学会弹《寒风凛冽》练习曲。[17]”

“我才不信,”舍尔曼说,不想和别人分享他在音乐上的优势。

“你觉得我会坐在这儿骗你吗?”杰斯特可从来没撒过谎。

“我怎么知道?”舍尔曼可是天底下最能说谎的骗子之一。

“我只是好久没练了。”

杰斯特向钢琴走过去,舍尔曼睁大眼睛看着他,希望他不会弹这曲子。

《寒风凛冽》曲调高昂热烈,音乐回荡在小屋中。杰斯特飞快地弹了几个小节后,手指有些停顿,他停下来。“这首歌只要弹错一点儿就很难再找回感觉。”

舍尔曼本来听着满心嫉妒,现在放松了。杰斯特很生气,又重新开始弹。

“别弹了。”舍尔曼大叫,但是杰斯特不听,舍尔曼的叫声严重打乱了音乐。

曲子在激烈散乱中停下来。“嗯,很一般,”舍尔曼说,“你弹的都没有调。”

“我告诉你我会弹。”

“音乐有各种弹法,我本人可不喜欢你这种。”

“我知道这是自我安慰,不过我喜欢。”

“那是你的权利。”

“我喜欢你弹爵士乐的样子,比你谈德国民谣好听。”杰斯特说。

“我年轻的时候,”舍尔曼说,“我曾在乐队演出过一段时间。我们非常火。乐队队长是拜德贝克,他小号吹得棒极啦。”

“什么?拜德贝克吗?你怎么可能和他同台?[18]”

舍尔曼试图用拙劣的手段掩饰谎言:“不是,我是说海德贝克。反正当时我们在大都会歌剧院,我真的特别想唱特里斯坦[19],但是这个角色不适合我。事实上在大都会表演我的肤色受到很大限制没什么角色可以演。事实上,让我能想到我唯一能演的就是奥赛罗了,他是一个黑人摩尔人。我也喜欢那里的音乐,但另一方面来说,我无法挖掘人物内心。有几个人可以像他那样为了一个白人少女有那么强烈的嫉妒心?我无法理解。我会想戴丝德梦娜吗?[20]——我——戴丝德梦娜——我?不,我无法了解那种感情。”他开始唱起来:“哦,现在,和平静的心情永远告别吧”。

“你一定感觉很别扭吧,不知道你母亲是谁?”

“不,没有啊。”舍尔曼说,其实童年时代他一直在努力寻找母亲。对每一个说话轻柔,性格温和的女人他都会想:这位是不是我妈妈?但是他无言的期望总是在悲伤中结束。“一旦你习惯了就无所谓了。”他虽这么说,其实是因为他从没习惯过,“我非常喜欢斯蒂文太太,但是她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她不是我妈妈。”

“谁是斯蒂文太太?”

“我住在他们家五年。是斯蒂文先生恶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