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吉(第3/4页)

“你不相信他是清白的,对不对?”迈可说。

我叹气:“没错。”

“那你为什么愿意为他出这么多力?”

“我小的时候,十二月二十五日对我而言,只是醒来之后的又一天。复活节的星期天,我家是唯一会去看电影的那种家庭。我之所以为薛那么拼命,”我说道,“是因为我知道那种感觉,当你面对自己相信的事物,却发现自己只能在圈外干瞪眼。”

“我……我不懂……”

“你怎么会懂?”我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微笑,“图腾顶端的人,看不见有什么被雕刻在了底部。神父,星期一见。”

我走向车子,一路感觉他在我身上的目光,仿佛一件用光芒制成的披肩,就像是我从未真正相信过的天使翅膀。

我的委托人看来就像被卡车辗过似的。不知怎么的,当迈可神父企图让我拯救他性命的同时,他却忘了提及薛已经开始一连串的自残举动。他的脸结痂,到处是瘀青;他的手——经过上星期的意外,手腕被牢牢铐住——伤痕累累。

“你看起来糟透了。”我向薛低语道。

“他们把我吊死之后,看起来会更糟。”他低声回我。

“我们必须谈谈。关于你向迈可神父说的……”不过,在更进一步提问之前,法官叫唤戈登·葛林雷夫开始结辩。

戈登沉重地起身:“法官,这桩案子根本是在浪费法院的时间和州政府的金钱。薛·布尔能是双尸案的杀人犯。他犯下了新罕布什尔州有史以来最令人发指的罪行。”

我飞快地瞥了薛一眼。如果他说的是真相,如果他看见伊丽莎白被性侵,那这桩所谓的谋杀,便是过失杀人和自我防卫。而他被判刑的年代,司法检验尚未流行。现在可不可能找得到一些地毯碎布或沙发垫碎片,用来确证薛的陈述?

“他已经用完每一层级的法律行动,”戈登继续,“州法院、联邦法院、最高法院。今天,他绝望地尝试用一处伪造的法律漏洞,宣称自己信仰某种伪造的宗教,只为了延长性命。他希望新罕布什尔州和所有的纳税人为自己建一座专门的绞刑台,这样,他才能把心脏捐给被害人的家庭,一个他突然满怀情感的家庭。当他谋杀寇克和伊丽莎白·尼尔森的那天,肯定对他们一点感情也没有。”

今天几乎不可能再找到任何证据了。如今,那条在他口袋里发现的内裤可能早已销毁或归还给琼·尼尔森。这桩案子在调查员的心中,已于十一年前结案。所有目击证人也死在当场,除了薛以外。

“没错,有一条用来保障受刑人宗教自由的法律,”葛林雷夫说,“它的确存在,犹太受刑人可以在监狱戴圆顶小帽,穆斯林可以在伊斯兰教历九月进行斋戒。惩治理事会一向顺从联邦法律,许可监狱内的宗教活动。然而,这个引起法庭骚动、无法控制情绪,甚至说不出自己信仰为何的男人,却可以在合乎联邦法律的前提下,以特别的方式受到处决,这一点都不合理,也不是我们司法系统的意图。”

葛林雷夫坐下时,一位法警塞了一张纸条给我。我瞥了一眼,然后深呼吸一口气。

“布鲁女士。”法官提醒我。

“120美元,”我说,“你知道能用120美元做什么吗?在大甩卖时买一双高档的斯图尔特·韦茨曼女鞋;买两张俱乐部级的曲棍球比赛门票;喂饱非洲一个濒临饿死边缘的家庭;签一纸两年期的手机合约。或者,你可以帮一个人得到救赎,并拯救一个垂死的孩子。”

我站起来。“薛·布尔能并未要求自由。他并未要求颠覆判决,只要求能死得符合自己的宗教信念。也许这对于美国没有特别的意义,但至少象征了行使自身宗教的权利,即使必须在州法的监视下死亡,那也一样。”

我走向在场的听众:“为这个国家的宗教自由,人们聚集在此。他们清楚,在美国,不会有人告诉你,上帝应该长什么样,听起来又应该如何。不会有人告诉你,只有一种正确的信仰,你的信仰并不正确。他们希望,能自由谈论宗教并提出问题。这些权利是美国四百年前的建国基础,今天也依然是基石。这正是为什么在这个国家,麦当娜可以在十字架上表演,《达芬奇密码》会是畅销书。也是为什么,即使在九一一事件过后,美国的宗教自由仍旧蓬勃繁荣。”

我再度面向法官,使出浑身解数。“法官,我们并不要求你借着对薛·布尔能有利的判决,移开介于教堂和国家之间的墙。我们只希望法律被高举,即使薛·布尔能身在监狱,除非影响某项政府利益而被强迫限制之外,仍有权行使自身的宗教权。在这里,州政府唯一的利益损失,就是120美元,以及数月的差别。”我走回座位,滑进去坐好,“你如何衡量生命和灵魂,以及两个月和120美元的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