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希尔斯(第3/3页)

我从脖子上扯下耳机。“薛,”我呼唤,“你听到了没?”

“我们这里出名人啦。”盖许说。

一片喧哗让薛感到泄气。“我就是原本的样子,”他说着,声调逐渐提高,“以后也会是这个样子。”

这时,两位警官抵达,护卫着一个我们极少见到的人:科因典狱长。他是个结实的男人,留着平头,平到几乎能用来摆晚餐。当怀泰克警官命令薛脱衣时,他就站在牢房一旁。薛身上的小物件全被甩在地上,然后他才能穿上衣服,被铐在我们牢房旁的墙壁上。

警官开始搜查薛的房间,打翻他还没吃完的餐点,扯下连接电视的耳机,倒翻用来放置私人物品的小盒子。他们扯裂他的床垫,把床单弄得乱七八糟。他们的手沿着水槽、厕所和床铺边缘仔细搜查。

“布尔能,你知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典狱长说。薛就像卡洛威的知更鸟睡觉时的模样,脑袋缩在肩膀里站着。

“请告诉我,你打算证明什么?”

在薛的沉默中,典狱长开始在我们这层来回走动。“你们呢?”他朝我们其他人喊,“话说在前头,跟我合作就不会被惩罚。我不能保证之后不会出什么事。”

没人说话。

科因典狱长转向薛:“泡泡糖从哪里来的?”

“只有一块。”乔伊·克斯脱口而出。这个爱打小报告的家伙。“但足够我们大家分。”

“小子,你是魔术师吗?”典狱长说着,脸孔逐渐远离薛的脸,“还是你催眠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拥有实际上并未得到的东西?我知道心理控制,布尔能。”

“我什么都没做。”薛低语。

怀泰克警官稍稍站近一点:“科因典狱长,他牢房里什么都没有。床垫里也是,毛毯也好好的。如果他真的用毛毯的线来垂钓,那用完之后,肯定已经设法把线完美地缝回了原位。”

我盯着薛。他当然是用毛毯的线来垂钓的,我亲眼看见过那根线。我曾经从海军蓝色的线团中解开泡泡糖。

“布尔能,我会盯着你,”典狱长嘘声说,“我知道你在策划什么。你他妈的再清楚不过,一旦在行刑室摄入大量氯化钾,你的心脏就一文不值了。你这么做,只是因为你再也无法上诉。不过,就算该死的芭芭拉·华特斯来采访你,同情票也无法改变你的行刑日。”

典狱长昂首阔步离开I层。怀泰克警官直接解开薛的手铐,带他回牢房:“听着,薛,我是天主教徒。”

“那很好。”薛回答。

“我以为天主教徒反对死刑。”盖许说。

“是啊,别上他的当。”泰瑟斯接着说。

连乔伊都弯身靠在牢房门上,同意地点头。

怀泰克朝这一层下方瞥一眼,典狱长正站在隔音玻璃之外和另一位警官说话。“事情是这样……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请圣凯瑟琳教堂的一位神父来看你。”他停顿了一下,“也许他能帮忙解决这件关于心脏的事情。”

薛盯着他:“为什么你愿意这么做?”

从我站的地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警官。他的手伸进上衣领口,拉出一条项链。他把挂在项链上的十字架放在唇上,再让它落回制服内。“相信我的人,”怀泰克低语,“并不相信我,而是相信差遣我来的人。”

我不熟悉新约,不过只要听到,便能马上认出那是《圣经》经文。就算智力不够超群,我也能听得出来,警官在暗示薛做出的怪异行径,都是从天上来的。这时我明白,即使薛只是一位犯人,也确实能影响怀泰克。他能影响我们所有人。我在I层待了那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群拉帮结派的混混变成现在这样。薛·布尔能将大家结合了起来。

隔壁房的薛正安静地收拾牢房。最后,新闻以另一个州立监狱的鸟瞰镜头结束报导。在空中的直升机里,可以看见有多少人聚集于此,又有多少人正往这里前进。

我坐在床上。这绝不可能,不是吗?

对艾尔玛说过的话回到脑海:这并非不可能。一切都有可能。

我从床垫里藏匿物品的地方拿出美术用品,迅速翻阅画册,一直翻到那张薛发病时被推离I层的素描。画中的他躺在轮床上,张开的双臂分别被束缚住,双腿被绑在一起,双眼瞪着天花板。我将纸张竖起,这样一来,薛看起来并不是躺着,反而像被钉在十字架上。

人们总是试图在监狱“寻找”耶稣的同在。也许,他确实已经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