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8页)

在巴黎闲逛,去观看什么景物或寻访什么胜地,是不可避免而且顺理成章的事。客人们到温馨的家里拜访,在四楼的房间里作妙语连珠的长谈,直到夜深。屋子里飘着烟草的烟雾和美妙的音乐声,夹杂着若干种语言的说话声,这一切与早晨和下午的聚会在实质上并无区别。斯特瑞塞背靠着椅子,抽着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最活跃的时候,这种聚会也一点不像吵闹的场面。这些聚会以讨论居多,有生以来,斯特瑞塞从未听到人们对如此多的论题发表如此丰富的见解。乌勒特人也发表自己的见解,但它们大都集中在三四个话题上。在乌勒特,人们把不同的见解加以比较,尽管见解不多,无疑也十分深刻,但人们说出这些看法时却显得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羞于发表自己的见解。然而迈榭比大街上的人却坚信自己的看法,而且一直勇于发表这些看法。他们似乎经常故意别出心裁,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以避免使讨论变得和气一团,毫无滋味。乌勒特人从来不这样,尽管斯特瑞塞记得自己也曾情不自禁地这样做过,然而他当时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他明白了,他只是想促使这些讨论朝深层次发展。

这些都只不过是一些间或产生的回忆,总的说来,要是他感到精神紧张,那必然是因为他想要和别人激烈交锋。当他问自己是否可能会同别人发生争吵时,他几乎处于希望能挑起事端的状态。要是仅仅为了缓解紧张情绪而挑起事端,那未免过于荒唐。当初有人邀请他去吃一顿饭时,他显得踌躇不决,有点拿架子,这种表现已经相当荒唐可笑,不管怎样,查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斯特瑞塞有机会去寻根究底,但他得小心谨慎地去做,或者说几天之前,他曾仔细考虑过自己在开始时那些生硬的做法。然而一旦发现自己被别人注意,他便把回忆收了起来,一如处理一件违禁的物品。纽瑟姆夫人在信中也谈到它,有时候她的话使他不禁大呼她说得太过火。他当然马上就变得面红耳赤,然而这并不是因为事情的原因,而是因为解释的方式。他很快认识到,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很快地学会像他那样不温不火地处理问题。如果她想要事情处理得十分恰当,她就得考虑大西洋、邮政总局以及地球那过于弯曲的弧线等因素。

一天,查德在迈榭比大街请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喝茶,其中包括那个并非默默无闻的巴拉斯小姐。斯特瑞塞出来时碰见那位他在给纽瑟姆夫人的信中称之为小小艺术家的熟人,并同他一道前往。他有充分的理由把这个人称为另一半,因为根据他细致的观察,此人是查德生活中唯一的密友。这天下午,小彼尔汉姆与斯特瑞塞并不同路,但他还是慨然与他同行。不幸的是,天开始下起雨来,他们只好匆匆走进一家咖啡店避雨,并坐下来交谈,这也算得上他为人忠厚的表现。同查德一起时,他还从来没有像刚过去的一小时那样忙碌。他和巴拉斯小姐交谈了一阵,后者责怪他没有去看她。最绝的是他还想到一个好办法,使韦马希紧张的神经得以放松。韦马希同那位小姐言谈甚欢,看来他很快就懂得如何讨她欢心。斯特瑞塞看到这种情况,觉得十分有趣,便放手让他去取乐。即使不问她,那位小姐的用意也十分明显。她是想帮他应付这个极大的累赘,而且尽管那是不可能的事,她还是想给她的朋友造成那么一个印象,即她和韦马希之间可能发展某种关系,他的神圣的愤怒也因此会有所减少。那位小姐的用意不是这个,又是什么?这种关系只起着装饰作用,斯特瑞塞觉得它形成于裙子的荷叶边和羽饰之间,形成于深蓝色围垫的双座马车之中,并随着马车飞驰而去。他从来没有飞驰而去,至少没有坐在双人马车里,或者坐在穿号衣的马车夫后面。他曾同戈斯特利小姐一同乘坐出租马车,也有几次与波科克夫人一起乘坐无盖双轮马车,他还同纽瑟姆夫人同乘四座马车,有时到山里去时,则同乘平板马车。然而他朋友真正的奇遇却超越了他个人的经验。他此刻很快就向他的同伴表明,他身为总督察,刚才这奇特的经历使自己深感经验不足。

“他到底在玩什么游戏?”他随即表明,他指的不是那位在全神贯注地玩多米诺骨牌的胖绅士,他刚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他指的是一个钟头以前那位主人家。此时他坐在铺着天鹅绒的凳子上,完全不管自己过去说过的话,随心所欲地评论这位主人家,几乎到了有欠考虑的程度。“他在什么地方才会原形毕露?”

处于沉思之中的小彼尔汉姆用一种父亲般的亲切目光瞧着他。“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