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8页)

他感到了这一丝怜悯,并因此而变得面红耳赤。在他俩等对方开口那段时间,他仍产生了分歧。“你同他只待了一个小时,就了解他这么多,是不是?真是好极了。我还不至于傻到连你也不了解,或者在某种程度上对他毫不了解的地步。他是按照他的意愿来行事的,在这一点上我们毫无争议。他最喜欢的是什么,对此我们也同样意见一致,可是我现在谈的却不是,”他合情合理地解释道,“不是他现在还在来往的那位坏女人。我谈的是目前情况下,那个可能会保持中立立场,而且十分重要的人。”

“你这是在说我!”戈斯特利小姐说道。她又迅速地阐明了她的观点:“我以为我认为,或者她们在乌勒特认为,坏女人就应该是这样。”她动了肝火。“与表面现象相反,坏女人看起来坏,实质上却可能不坏,这是我们得承认的奇迹。像这样的女人不是奇迹又是什么?”

他认真思考她的话。“因为这女人就是事实本身?”

“一个女人。这一类或那一类女人。反正二者必居其一。”

“可是最低限度你指的是好女人。”

“好女人?”她笑了起来,双臂举得老高。“我该说她是极其优秀的女人。”

“那么他为什么又要否认这一点呢?”

戈斯特利小姐想了一下。“因为她太好了,因而难以使人承认。你难道没有看出,”她继续说道,“可以通过她来认识他吗?”

斯特瑞塞显然越来越明白这一点,不过这也使他明白了其他一些事情。“可是我们不正是需要通过他来认识她吗?”

“嗯,可以的。你看见的是他的方式,如果他不太坦率,你得原谅他。在巴黎,像这样欠别人的情是为大家默认的。”

斯特瑞塞可以理解,可是这仍然有点……

“即使那女人是好女人?”

她又笑道:“是的,甚至当男人也是好男人时也是如此!在处理这一类事情时,”她解释道,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要谨慎一点,以免暴露过多。在这里最忌讳的是突然显示不自然的善良。”

斯特瑞塞说道:“你现在在说那些不好的人。”

“你这样区分不同的人,我挺高兴,”她说,“但是你是否因此希望我向你提出我能提出的最明智的建议?不要根据她本人的情况来认识、判断她,你根本不该这样做。你只能从查德的角度来认识、判断她。”

他至少还有勇气接受他同伴的推理方式。“因为那样的话,我就会喜欢她?”在他的想象中,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这样了,尽管他也马上看出这与他的希望完全不一致。“可是难道这就是我到此地来的目的吗?”

她只得承认这的确不是他到这儿来的目的。可是还有其他一些事情。“不要有所决定。这事牵涉的事情很多。你还没完全了解他。”

斯特瑞塞也认识到这一点,然而另一方面,他那敏锐的认识能力使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你说的对。不过要是我越了解他,我就越觉得他好,那又该怎么办?”

她也有所悟。“这完全可能。可是他不承认她的存在,并不完全出于对她的考虑。这里面有个问题,”她把它挑明,“他想使她消失。”

斯特瑞塞感到十分诧异。“使她‘消失’?”

“嗨,我的意思是其中有一场斗争,而且他隐瞒了其中的一部分。不要慌,这是避免让你将来会为之后悔的唯一办法。以后你就会明白了。他真的想甩掉她。”

斯特瑞塞此时几乎明白了这一切,并且有亲身经历的感觉。“她帮了他那么多忙,他还想这样干?”

戈斯特利小姐瞧了他一眼,然后粲然一笑。“他不像你想的那样好!”

他一直忘不了这些话,这些具有警告性质的话将来对他大有裨益。尽管他想从这些话中得到帮助,可是每次与查德见面之后,他的想法都落了空。他问自己到底是什么力量使自己遭到挫败,难道这不是那一再出现的感觉,即查德的确如他想象的那样好?他觉得自从自己认为查德并不那样坏之后,他就只可能那样好。一连好几天,每当他与查德见面时,在这种思想的直接影响下,会感到脑子里只有这唯一的想法。我们的朋友认为,是两三件我们还未曾说到的事情造成了这样的结果。韦马希本人这次也被卷入漩涡,这个漩涡暂时地,但却完全地吞没了他。斯特瑞塞觉得自己像个正在下沉的人,撞到他有如撞到一个水下的物体。他们被卷入无底深渊,查德的所作所为造成了这无底深渊。斯特瑞塞感到他们好像在深水里迎面撞过,就像沉默的鱼一样圆睁着毫无个性的眼睛。给他俩提供机会的是韦马希。斯特瑞塞感到他的体内显然有不安的感觉,他记得小时候读书的时候,每当家里的人到学校来看表演时,就有类似的不好意思的感觉。在陌生人面前他可以表演,但在家里人面前却不行。相比之下,韦马希可以算是家里人。他仿佛听见他说:“开始表演!”然后便可以好好地听一下家里人的认真的评论。他已经开始表演了,而且在尽心尽力地表演。查德此时已经非常了解他要些什么。在他毫不隐瞒地说出一切之后,他的同游者还能指望他会大发其火么?说来说去,可怜的韦马希想说的是 —— “我曾经给你讲过,你将失去你那不朽的灵魂!”同样显而易见的是,斯特瑞塞也有棘手的事需要处理,而且既然他们必须寻根究底,那么他观察查德就没有什么不好,正如查德观察他也说不上不好一样。他寻根究底是出于职责,如果说他这样做比韦马希坏,那么到底坏在哪儿?因为他不需要停止抵抗和拒绝,也不需要以这种方式同敌人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