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9页)

这些回信和对电报的承诺几乎彻底毁掉了菲斯特迪斯上校近日来所获得的信心。

“真是不幸!”上校说道。

“真是不幸!”上尉重复了一遍。

他们垂头丧气、唉声叹气。

该准备多少房间呢?一百个,或者只要五十个?安排在哪里?旅馆吗?还是科伊尼基家里?可惜他不在家,而且连封回信都没有!

“科伊尼基这家伙真阴险。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他!”上尉说。

“你说得很对!”上校附和道。

有人敲门,传令兵报告科伊尼基伯爵到。

“好小子!”两人齐声喊道。

他们热烈地欢迎他的回归。上校觉得自己已经才思枯竭,迫切需要他人的帮助。他们轮番拥抱客人。各自迫切地等着另一个人的拥抱赶快结束。随后,他们要了酒。

一切焦灼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美好而愉快的遐想。科伊尼基漫不经心地说:“那我们就订一百个房间,即使空下五十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这么一说,上校和上尉不约而同地喊了起来:“妙啊!”

他们又一次上前与客人热烈拥抱。

在庆典到来之前的那个星期,雨还是没下。所有的花饰和灯笼都还吊在小树林里树与树之间的彩带上。有几回,负责看守小树林的那个下士和四个士兵被吓得不轻,因为他们听见西方天际传来隆隆的声响,这是远处天雷的回声。薄暮时分,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西方天际密集的云雾,雾霭给火红的落日披上了一层温柔的面纱。但愿这场暴风雨降落在遥远的天际,就像是降落在另一个世界。在沉闷的小树林里,云杉干枯的针叶和剥落的树皮不时发出折裂的响声。鸟儿的啼叫也单调乏味、令人昏昏欲睡。树干之间松软的沙地热得发烫。

雨还是没下,花饰和灯笼还吊在小树林树与树之间的彩带上。

星期五,来了几位客人。他们预先都发来了电报,值勤官去把他们接来了。两个军营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骑兵和步兵在布洛德尼茨的咖啡馆议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议的,只不过是给这里的纷乱气氛再加一把火而已。没有人愿意单独待着,是焦虑不安的心情把他们凑在了一起。他们窃窃私语,多年隐藏的秘密突然间被暴露了。他们毫无保留地相互信任,简直到了相爱的程度。他们欢聚一堂,沉浸在共同的期待中。

庆典的氛围犹如一座喜气洋洋的大山遮住了他们的视线。所有的人都深信这不仅仅只是一种消遣,而且也意味着他们生活的巨大变化。到了最后时刻,他们竟然变得烦躁不安。庆典既给人美好的向往,又给人致命的威胁;它使天空黑暗,又将天空点亮。人们把阅兵服拿出来刷净烫平。这些日子里连洛伦茨上尉也不敢去玩牌。他曾经下定决心在宁静的安逸中度过他余下的军旅生涯,可是现在这种静谧安宁被打破了。他冷眼打量自己的阅兵服上装。如同一匹肥胖而迟钝的老马多年来一直站在马厩凉爽的阴影里,现在却突然被逼出来赛跑。

星期天终于到了。一共来了五十四位客人。

“哎呀,我真该死,真该死呀!” 楚奇赫伯爵一连说了好几声。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在怎样一个部队服役的。浏览来宾名单上那五十四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他意识到自己长期以来对这个部队欠缺足够的自豪感。

下午一点,庆祝活动开始了。

他们先是在操场上举行了一个小时的阅兵仪式。两支军乐队是从比较大的驻军部队请来的。他们在小树林里用木头搭成的两个圆亭子里演奏。女士们坐在有帐篷的行李车上,硬挺的胸衣外面穿着夏日连衣裙,圆圆的阔帽子顶上插满了各种羽翼。天气炎热,但她们仍然微笑着,就像阵阵清凉欢快的微风。她们的嘴唇在微笑,眼睛在微笑;束缚在紧身胸衣里的胸脯也在微笑,散发出幽幽的体香;那一直戴到肘部的精致的花边手套也在微笑;那一直抓在手上的小手帕也在微笑。她们有时也会拿起手帕擦鼻子,但动作很轻柔,似乎是害怕把鼻子擦破似的。

小商小贩出售糖果、香槟,命运之轮出售彩票,这个命运之轮由军籍管理员亲自操作。所有人的身上洒满了彩纸屑。人们快活地撅起嘴巴,试图吹掉身上的彩纸屑。也有不少彩纸带轻悠悠地飘落到人们的脖子上和大腿上,或是从树上垂下来。一棵棵天然的云杉树顿时成了一件件人造的艺术品,因为它们比大自然的绿色更浓、更逼真。

就在这时,乌云聚集在这片树林的上空。雷声越来越近,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军乐声中。当夜色突然降临到帐篷、马车、彩纸屑和舞场上的时候,人们开始点亮了灯笼,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灯笼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东摇西摆,简直不能算是节日灯笼。闪电越来越强烈,照亮了整个夜空,但无法与小树林后面燃放的爆竹、焰火相提并论。人们误以为偶尔掠过的闪电是焰火的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