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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还记得吗,高中一年级时班级里的那种氛围?班里的女生一下子分成了两堆,一堆小女人,一堆小屁孩……”

翔子情不自禁地使劲儿点点头。几乎从不浮上心头、紧挨着有条小河流经的那所高中又在脑海中复活了。自己是属于“小女人”那一堆的。那年翔子第一次尝试了性的体验,从此看班级上的女生一下子感觉就像一群毛头小孩。单单与恋人合骑一辆自行车,就能让她感觉十分满足,虽然家散了,学习成绩一蹶不振,但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那段日子,翔子感觉自己有生以来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呼吸外面的空气了。

“我高中那会儿,和外校转来的几个女生特别要好,她们和之前班里的女生还有荣利子完全不一样,每天化着妆上学校,和男生们也都有交往。那时候,我们可真快乐啊,放学后要么去唱卡拉OK,要么去涩谷一带玩,疯起来简直没边的。说得夸张点儿,那时候我才体会到什么叫自由。至于荣利子,她已经不再是我所追赶的目标了。”

圭子手上继续缠绕着餐巾纸碎条,感情未现丝毫波动,面前的冰糕似乎没有一点儿要去碰的意思。

“其实我认真想过的,自从七岁搬到那幢公寓,整整八年,人生的一半一直都是和荣利子在一块儿玩耍,所以我向往自由,我想领略外面更广阔的天空,活到十五岁,我才明白,世界上还有许多我不曾见过的东西、不曾接触过的人,他们比我之前见过的、接触过的更有意思。可是,她却容不得我远离她,她的反应那叫一个吓人哪——当时‘骚扰狂’这个词还不大流行,可是现在想起来,她当时的举动的的确确就像个骚扰狂一样。”

为了挽回渐渐疏远自己的圭子,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堵截算是客气的,荣利子甚至不顾圭子母亲的白眼直接闯入圭子家,翻看她的抽屉。无奈圭子只得谎称自己有了男朋友,没时间陪她玩了,谁想这样一来事情却越弄越糟糕。

“男朋友?是谁?在哪里?你哪有什么男朋友?明明是想躲开我才故意骗我的对不对?你把他叫来我看看,真有男朋友的话就叫他来啊!”

望着怒目圆睁、扯着自己头发、哭哭啼啼、简直发了疯似的荣利子,圭子从心底感到害怕。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骗下去了。我对她说:‘那个人已经结婚了,比我大好多,而且很有社会地位,所以我对谁都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啊!——翔子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荣利子绝对无法容忍别人对她撒谎、欺骗她,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

“荣利子还是不依不饶,于是我就骗她说是在电话俱乐部(1)认识的,心想这样子她就追查不到了。那时候,援助交际(2)什么的不是很流行吗?果然,这之后她不再来纠缠我了,我刚刚放下心来,没想到很快就闹出一桩大事件来。你猜她做了什么?”

结果不用问也知道,这一个月来,翔子已经基本掌握了荣利子的行动特点。她情不自禁地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荣利子身上具有的普通人的一面和异常的一面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她会理直气壮、长驱直入地宣示她的所谓正确观念,将别人逼到退无可退,并且像完成一项工作似的将对方的退路一点点全都扫除,却完全意识不到有任何不妥。

“整个学校都传开了,说我在从事援助交际,原来她不光给班主任,还给学校理事长写信告发了我!老师到我家来了解情况,弄得鸡飞狗跳。因为她是优秀学生,周围的人都相信她,连我父母都相信了传言,害得父亲把我狠狠揍了一顿。你看,这就是那时留下的疤。”

圭子轻轻抬起下颌,只见下巴上有块胎记似的疤痕。

“当然,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误会是消除了,但是已经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不论我还是荣利子。学校里的人都觉得荣利子是个‘骚扰狂’,后来应学校方面的要求,她家里好像还带她去精神科做过心理疏导,和我自然也不说话了。那件事之后,我算是明白了,多年来的友情可以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家人什么的碰到事情真的是一点儿也靠不住,再好的朋友也可能会成为你的敌人。”

说到这里,圭子抬头望向窗外的黑暗,凝视了许久。碎纸条在桌上散了一桌,冰糕融化,成了糊状。路过的服务员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似乎在嫌弃这张桌子上的卫生状况。

“自那以后,我就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致,随便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了,读书、交友、别人怎么看待我,全都不在乎了,学校几乎不去,多亏老师的同情,总算让我高中毕了业。大学考砸了两次,后来虽然进了大学,但是也没怎么上课。工作也没有一份做得长久,打零工也一样。后来心想干脆早点儿结婚算了,就和当时交往的男人登记结了婚,不过很快就离了。我苦恼过,为什么我的人生会这样乱七八糟?直到最近才想明白了,原因不在周围人身上,也不在荣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