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第16/61页)

他们走了四天才到达山麓。随着他们的临近,群山逐渐在眼前铺展开来,耸立在大地上。群山越是临近,米勒越是急不可耐;他们在一条小溪边吃了午饭,在他们的行程中溪流越来越多了,米勒等不及让牲口吃饱喝足,便催促它们前进,而且越走越快,最后弄得查理·霍格只好持续不断地抽打皮鞭,牛的嘴唇满是白色泡沫,直往下滴。他们每天很晚才停下脚步,太阳还未露脸又继续上路。

安德鲁斯觉得群山在吸引他们前进,越是临近,吸引力越是强烈,好像群山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其影响力让人感到它们近在咫尺。当他们更加接近时,安德鲁斯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吸引进、融入到以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物中。先前没有任何个性特征的草原也曾给他带来自己被吸引的感觉,但这次的感觉不一样,这次的感觉虽然模糊,却有望给他带来充实和满足。

有一次他们遇到一条南北走向的较宽的小道。米勒停了下来,跳下马,查看草丛里轧出来的小道。

“看上去像牛走出来的道路。他们一定是把牛从得克萨斯赶到了这里。”他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上次走的路。”

傍晚时分,安德鲁斯看到远处有细长平行的铁道线。现在大地上开始出现平缓的小丘,铁路绕着这些小丘而建,因此铁路不是上下起伏,而是水平的,但米勒在安德鲁斯之前就已经看到铁路了。

“我的天!”米勒说,“铁路!”

这些人催马快行,几分钟后就在隆起的路基旁停了下来。铁轨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闪着微光。米勒跳下马,一动不动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蹲下来,用手指摸了摸光滑的铁轨。接着,手仍然放在铁轨上,抬起头,看着群山,群山高高耸立,在傍晚黄蓝光线的照耀下逶迤连绵。

“我的天!”他又说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把铁轨铺到了这片土地上。”

“野牛。”施奈德说。他仍然坐在马上,冲铁轨唾了一口。“大群野牛。我从未见过铁轨铺了几年的地方会有大群野牛。”

米勒没有抬头看他。他摇摇头,站起身,然后上了马。

“上路吧,”他立刻说道,“我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搭营帐。”

尽管经过了好几条清澈的小溪,米勒还是强迫他们天黑后又走了三个小时。行走的速度很慢,因为离群山越近,大地越是起伏不平。他们常常需要绕过长在小溪附近的大树丛,有时还需要绕过模模糊糊地耸立在黑暗中的小山丘。有一次他们看到远处有灯光闪亮,灯光或许来自某所房子敞开的大门。他们继续往前走,直到看不到灯光,然后又走了一段时间。

第二天凌晨,他们到达群山的丘陵地带。丘陵陡峭的上坡稀稀落落地长着一些松树,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再也看不到前面的群山。米勒骑在前面,引导马车沿上山坡度较缓的路面前进。他指着一个从丘陵的顶端向下延伸的狭长松树带,他们便朝那个方向走去。丘陵陡然通向一个峡谷,谷底有一条河流,两边地势平坦。他们沿着这块洼地,走进一个开阔的平坦峡谷,峡谷一直延伸到群山脚下。

“我们应该中午前到达前面那条河流,”米勒说,“然后我们就开始爬山。”

但他们中午过后不久才到达河流。一路畅通无阻,岸边长着一些已经泛黄的漆树和一丛丛低矮的柳树。河床宽阔,两边突起的河岸之间约有两百码。但河岸两边几码以外的地方和河床里都长着绿草,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小树和灌木。多年来,河流不断冲刷地面和岩石;现在河水是涓涓细流,在河道中间潺潺流淌,像一条宽不足三十英尺的绸带。清澈的河水绕着岩石缓缓前行。这些岩石有些平坦,有些突兀,因此河水有时形成漩涡,有时掀起冒着白沫的激流。

他们在最初接近河流的地方吃了午饭。其他牲口还在吃草,米勒就上了自己的马,沿着河流的流向,朝东北骑去。查理·霍格和施奈德在马车旁休息,安德鲁斯离开他们,一个人走到河岸,坐了下来。山上被松树覆盖。远处的河岸上棕色的粗大树干有三四十米高,树干上面是伸展开来的树枝,上面缀满了一丛丛树叶。粗大树干之间还是树干,类型不同,一排排一直延伸下去,一直到他所能看到的几棵树融进郁郁葱葱的景色之中,树、树影和阴暗的大地交织在一起,漆黑一片。这里人迹未至。他抬起眼睛,顺着山体表面,看到山势陡峭上升。此时,松树林的印象消失了,郁郁葱葱的印象消失了,甚至山本身的印象也消失了。他只能看到一个由松树叶和树枝织成的深绿色的垫子,在他的眼睛里,这个垫子没有特点,没有大小,像一片无水的海洋,在平静中凝固起来,松涛起伏有致、永恒不变——他可以在垫子上行走片刻,走在上面时会下沉,缓慢下沉到一大片绿色之中,一直到静止不动的树林的中心,变成其中的一部分,默然独立。他在岸边坐了很久,聚精会神于眼前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