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第13/61页)
“把牛角往上抬。”米勒对施奈德和安德鲁斯说。
牛头抬了起来,米勒抓住牛的上唇,往上拉。牛的舌头又黑又肿,在嘴巴里不断抖动。米勒又十分小心地清润毛糙肿胀的舌头。他的手和手腕伸入眼睛看不到的牛的喉咙里。在把手缩回来的过程中,用力挤压湿布,几滴水滴到牛的舌头上,舌头像一块黑色的干海绵很快就吸干了水。
牛一头头地被弄过来清润嘴巴。天气炎热,但三个人却一滴汗都没有。他们把脚插进土里,死死抓住牛。施奈德不住地轻声骂骂咧咧。安德鲁斯沉重地呼吸着干燥的空气,空气像磨石一样摩擦着他的喉咙,让他透不过气。他努力不让自己的手抖动,这样手臂就不会从光滑的热烘烘的牛角上松脱开来。每当一头牛被清润过后,查理·霍格就把它牵走,套上轭,又把另一头牛牵过来。尽管他们做得很匆忙,但最后一头牛清润完后,也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
米勒倚靠在马车的侧面。他的皮肤干燥,如同皮革一样有点发黄,在黑色胡须的衬托下尤为显眼。
“牛队还不是太糟糕,”他喘着粗气说道,“它们会坚持到天黑的,我们还剩下一点水。”他指了指留在木桶里高约一英寸的浑水。
施奈德冷笑了一声,笑声干得变成了咳嗽。“八头牛、三匹马,却只有半加仑水。”
“但可以给它们消肿,”米勒说,“这点水足够了。”
查理·霍格从马车前面走过来。“我们现在要不要把牛队解开了,休息一会儿。”
“不,”米勒说,“牛站在这儿会肿,上路行走还是会肿,那还不如上路。在路上行走,我们可以更好地阻止它们吃草。”
“上路?到哪儿?”施奈德说,“你觉得这些牛还能拉多长时间?”
“足够长,”米勒说,“长到我们找到水。”
施奈德突然转过身来,对着米勒。“我只是在想,”他说道,“马车里有多少铅和火药。”
“一吨半,或者两吨。”米勒说,并没有看他。
“啊,我的天,”施奈德说,“难怪这些牛那么口干。如果把那些东西扔了,我们会走两倍远的路程。”
“不。”米勒说。
“我们找到水,或许可以回来再把它们带走。我们并不是就把这些东西丢在这儿。”
“不,”米勒说,“我们启程时什么样,到达目的地还是什么样,否则到达目的地和不到达目的地就没有什么两样。没必要那么慌张。”
“狗娘养的,疯了。”施奈德说。他踢了一脚沉重的桃木轮辐。“该死,简直疯了。”他又踢了一脚轮辐,在车轮边上狠狠地重击一拳。
“再说,”米勒平静地说,“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这些土地上,只要车队启动了,载重的马车和空马车走起来差不了多少。”
“跟他讲也是白讲,”施奈德说,“完全是白讲。”他从马车的阴影里走出来,朝拴在马车后面自己的马走去。为了不让马吃草,马头被抬得很高。安德鲁斯和米勒跟在后面,不过走得慢得多。
“让弗雷德不时地发泄一下对他有好处,”米勒对安德鲁斯说,“他知道如果我们丢掉现在的物资,要花一个星期才能找回来,假如还能找到的话。找这些物资也会让我们像现在一样狼狈。再说,我们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迹,好让我们回来时,循着这些足迹找,在这片土地上你也不能做什么明显的标记。”
安德鲁斯朝后面看了看,果然如此。车轮在粗短的草上和炙热的泥地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即便是他们刚刚从上面走过的草地,草也是随后就竖了起来,将他们经过的路径隐藏。安德鲁斯想咽一下口水,但喉咙干燥,肌肉无法收缩。
他们的马磨磨蹭蹭地前进着。查理·霍格啪啪地甩着鞭子,一边扯起尖细的嗓门催促着,牛队有气无力地拉着马车,走路的时候跌跌撞撞。它们各自为阵,并非一起用力,挣扎着躲开后面的皮鞭和吆喝。下午时,队伍走到一个浅浅的洼地附近,坑底裂开了,干土形成错综复杂的图案。他们看着干枯的池塘,神情郁闷,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午后,米勒强迫他们每个人喝了一小口查理·霍格的威士忌。
“别多喝,”他警告说,“润润喉咙就行了,喝多了会让你难受。”
安德鲁斯喝了口威士忌,感到窒息。烈酒烧灼着他干燥的舌头和喉咙,嘴里好像塞了根火把。他把舌头在干裂的嘴唇上舔了舔,嘴唇一阵灼痛,持续了好几分钟。他闭上眼睛,倚在鞍角上,马继续向前走。他闭上眼睛,黑暗中金星直冒,一阵晕眩。他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看着金星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