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尾声(第5/6页)

“我的上帝哟!亲爱的同志们,当时我们可吓坏了,你们设想一下吧。我们一个劲儿发抖,舌头不听使唤了,真可怕呀。头一件,他把瓦西里杀了,他自己说是用斧头砍死的。第二件,只有我们和强盗在守卫室,强盗进了家。这人明摆着是强盗嘛。

“看得出玛尔法婶婶一下子发了懵,为丈夫心简直要碎了。可还得忍着,不能给这人看出来。

“玛尔法婶婶先是给他跪下,求他发个慈悲,别杀了她,她没听说也没看见什么钱,还是第一次听他说有这笔钱。可是,那个亡命徒哪会那么简单,光靠央求打发不走他。忽然她产生了一个念头,应该骗他上当。她就说:‘好吧,照你说的办。钱在地板下面。我现在打开地窖门,你去取吧。’他这魔鬼把她的骗局看得清清楚楚,就说:‘不,你这主妇身体灵便多了,你自己下去吧。不管你上房还是入地,反正把钱给我。你可记住,和我耍滑头绝没什么好处。’”

“她对他说:‘我的上帝呀,你还有啥不放心的。我倒愿意去取,可没这本事呀。我从上面给你举着灯照亮吧。你别怕,要不放心我让女儿一起跟你下去。’这就是说让我下去。

“我的上帝哟!亲爱的同志们,你们想一想,我听了这话是什么滋味。我心想这下子完了。眼前一阵发黑,觉着身子要倒,腿站不直了。

“恶棍不是傻瓜,又朝我们斜眼一瞟,咧嘴笑了,说你别哄人,骗不了我。他看出来她不心疼我,一定不是亲骨肉,是别人的骨血,就一把抓起别嘉,一只手拉开铁环,掀开窖盖,口里说‘给我照亮’,就带着别嘉下了地窖。

“我想,玛尔法婶婶那时就疯了,什么都不明白了,失去了理智。那恶棍抓着别嘉刚下到窖里,她就把盖子啪的一声合严实上了锁,随后把一只挺重的木箱往窖盖上推,还冲我点头,意思是来帮我一把,我自己不行,太沉了。等把箱子挪过去,她自己往上一坐,傻呵呵地得意起来。她刚坐下,强盗就从里面说起话来,一边当当地敲地板,意思是说你趁早放我出去,要不我马上杀了你的别嘉。隔着厚木板,他的话也听不清,再说问题不在说什么。他厉声尖叫,比林子里野兽还可怕,想吓唬人。他嚷叫说你的别嘉马上就没命了。可她什么也不明白,坐在那里笑着冲我挤眼,像是说,管你怎么样,反正我坐在箱子上,钥匙在我手里。我对玛尔法婶婶这么说那么说,对着耳朵喊,从箱子上往下拽她,想把她推开。得把窖盖打开救出别嘉呀。可哪能办得到!我斗不过她呀!

“强盗一个劲儿敲地板,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坐在箱上转眼珠,全不理睬。

“这些年来我在生活里见识多了,受的罪也多了,可是上帝呀,从没那次的恐怖。今生今世,我永远忘不了别嘉可怜的叫声。他喊起来,在地窖里哀叫。那个恶魔把他活活掐死了。

“我想现在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一个是疯老婆子,一个是杀人的强盗。时间不停地过去。我刚想到这儿,就听窗外乌达叫起来,它还一直没卸套呢。是的,是马嘶的声音,乌达像是说,丹尼娅,咱们快去找好人来援助吧。我一看,天快亮了。我就想,谢谢你提醒,乌达!就这么办。你想得对,咱们就去。才这么一想,又听林子里像有人唤我:‘等等,别忙,丹尼娅。咱们再想个别的办法。’这么说在林子里我又不是一个人啦。一辆我熟悉的机车,从下面朝我拉了一次汽笛,好像是家里公鸡打了次鸣。我凭笛声能听出这辆机车来。它在纳戈尔错车站上总是点着火,人们叫它牵引车,是拖着货车上坡的。这趟列车却是混合编组,每夜都在这时通过。我一听,是这辆熟识的机车在唤我。听着心怦怦跳起来。我想,是不是我也像玛尔法婶婶一样发了疯,怎么各种活物各种车辆全和我用俄语讲话?

“自然,这会儿没工夫细琢磨了,列车已经接近,没时间再考虑。我抓起提灯,因为外面还没大亮,拼命往铁路跑,到了两条铁轨中间,举灯前后摇动。

“这就没什么说的了。我求火车停下来,幸亏它在风天开得慢。车停了,一个认识的司机从窗口探出头来问话,问的什么听不清,风太大了。我对司机喊叫,有人攻击铁路岗哨,杀人抢劫,强盗到了我家,叔叔同志,救救人吧,需要紧急的救援。我正说着,货车厢里下来一个又一个红军战士。原来这是辆军车。红军下来问:‘出了什么事?’他们感到奇怪,为啥夜里在林中上坡的地方让火车停下来不走。

“他们知道了全部情况,从窖里把强盗拉了出来。强盗的声音变得比别嘉更细,说,饶我的命吧,大慈大悲的人们,别毙了我,以后不再干了。人们把他拖到枕木上,手脚捆在铁轨上,火车一过活活地轧死了,这叫民众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