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可避免的命运(第4/16页)

“累虽累,可我还是觉得很高兴,我很幸福。你呢?”

“我也一样。我心情很好。不过,这可一言难尽。”

科马罗夫斯基作为例外,也来参加了这次青年人的晚宴。晚宴快结束时,他本想说,这两位年轻朋友走后,他将感到孤单寂寞,莫斯科对他来说将是撒哈拉大沙漠。可他激动得抽泣起来,话也说不下去,只得把中断的话再说一遍。他要求帕沙和拉拉允许他和他们通信;如果太想他们的话,允许他去他们的新住处尤里亚京探望。

“这完全不必了,”拉拉漫不经心地大声回答说,“这些全是多此一举,什么通信啊,什么撒哈拉大沙漠啊,如此等等。更用不着去看我们。我们不在,上帝保佑您会过得更好。我们并不是什么无价之宝,帕沙,你说对吗?也许您能找到别的年轻人来替代我们呢。”

猛然间,拉拉想起件事,急忙起身到隔板后的厨房去,根本忘了她和谁在说话,说了些什么。在厨房里,她卸开绞肉机,把一个个零件用稻草垫着塞到碗箱的角落里,差点没让箱旁的木片扎了手。

拉拉装着绞肉机,竟忘了家里还有客人,脑子里连他们的影子都没了。突然隔板前传来一阵喧闹,这才想起了他们。她想醉酒的人总爱装疯卖傻,越是醉得厉害,就越显得特别庸俗,越喜欢这样装模作样。

这时,从敞开的窗子传来院子里一阵异常的响声。拉拉撩开窗帘,探出头去。

院子里一匹上了绊绳的马,正站立不稳,又蹦又跳。不知道这匹马的主人是谁,看来是走错了院子。天光已经大亮,但离日出还早。沉睡得就像死寂的城市笼罩在拂晓前一片浅紫的寒雾里。拉拉闭上了眼睛。这匹马与众不同的奇特的蹄声,把她带到了一个美丽而又偏僻的乡村。

这时寓所门铃声响了。拉拉注意地听了听。桌旁有人站起来去开门。来人原来是娜佳!拉拉飞奔出去欢迎她。娜佳刚下火车,光艳迷人,浑身似乎散发出一股杜普良卡庄园的铃兰香气。这两个女友站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大哭着紧紧拥抱,搂得对方都快喘不过气来。

娜佳代表全家人,远道来祝贺新婚并祝福她一路顺风,同时带来父母赠她的一件贵重礼物。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用纸包着的小首饰盒。拆开包纸,咔嚓一声打开盒盖,是一条璀璨夺目的项链。

人们惊叹不止。一个酒醉方醒的客人说:

“这是粉红色的红锆宝石呢。你怎么不信呀?的的确确是粉红色的。这种宝石不比钻石差。”

可娜佳纠正他说,这是黄色宝石。

拉拉拉她坐到自己身边,给她斟酒递菜。她把项链摆在自己餐具旁,目不转睛地望着。在盒里浅紫色的软垫上,项链盘成小圈,珠光闪烁,一会儿像滚在一起的露珠,一会儿又好比一串纤巧的葡萄。

有的人酒已经醒了,又陪着娜佳喝起来。过不一会儿娜佳就给灌醉了。

不久,这里就成了沉睡的王国。大部分人准备明天去车站送帕沙和拉拉,便留在这里过夜。客人中有一半横七竖八地躺着鼾声大作。拉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衣躺在熟睡的伊拉·拉戈金娜的身旁的。

忽然拉拉觉得有人在耳边大声说话,惊醒过来。这是从街上来院子里找失马的陌生人的声音。拉拉睁眼一看,吃了一惊,心想:“这帕沙怎么啦,总也不肯歇歇。傻大个儿似的站在房间里,东摸摸、西摸摸。”这时候,那人朝她转过头来,原来根本不是帕沙,是个长相吓人的麻子,脸上从太阳穴到下巴颏有一道长疤。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家里来了窃贼,强盗。她想喊可喊不出声来,突然她想起了那串项链,悄悄用胳膊肘撑起身子,斜眼朝餐桌望了一下。

项链放在面包屑和吃剩的糖果堆里。笨头笨脑的贼人没有发现,他只顾翻腾拉拉箱子里的衣服,弄得一塌糊涂。拉拉仍有些醉意,睡得糊里糊涂,辨不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那人弄乱了她的行李好不气恼!她一气之下,又想喊叫,但还是张不开嘴,舌头也不听使唤。这时她就用膝盖朝睡在旁边的伊拉·拉戈金娜的胸口使劲一顶,痛得她哇哇大叫,拉拉跟着也喊出了声。窃贼失手扔下提起的一包东西,三步并两步夺门而出。男客们惊跳起来,有几个人好半天才明白出了什么事,赶紧追出去,可贼人早已逃之夭夭了。

这一场骚乱和客人们唧唧呱呱的议论,像起床号似的,把大家全吵醒了。拉拉最后一点醉意也给驱散。尽管客人们还想再打个盹,躺一会儿,拉拉说什么也不答应,把睡着的客人全催起来,连忙张罗他们喝了杯咖啡,就打发回了家,约好明天开车前在车站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