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可避免的命运(第3/16页)

等到他们得知确能顺利毕业后,便在圣灵降临节的第二天,举行了婚礼。一切都由柳德米拉·卡皮托诺夫娜·切普尔科操办,她是拉拉毕业班的同学图西娅·切普尔科的母亲。柳德米拉·卡皮托诺夫娜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乳胸丰满,声音低沉浑厚,是个好歌手,同时还是个极会出点子的女人。除了一般的迷信说法和做法之外,她还常常爱添枝加叶,杜撰出不少新发明。

拉拉要去教堂举行“金冕婚礼”了——这是卡皮托诺夫娜给拉拉穿嫁衣时,学着吉卜赛女低音歌手潘宁娜哼唱着说的。这天天气酷热。教堂金色圆顶和新铺上细沙的送亲之路,都闪着黄澄澄刺目的光芒。圣灵降临节前夕砍下来的白桦树枝,已经蒙上尘土,蔫蔫地挂在教堂围墙上,叶子卷了起来,好像被火烤过。喘气都感到困难,阳光照得眼睛直冒金星。这里仿佛有成千对男女举行婚礼,因为姑娘们都像新嫁娘一样,梳着卷发,穿着浅色衣裙,年轻的小伙子们也因为过节,在头发和胡子上抹了油,穿着紧身的黑色服装。大家都很兴奋,也都热得难受。

拉拉踏上圣坛前的地毯时,另一个同学的母亲拉戈金娜,在她脚下洒了一把碎银币,祝福她将来金玉满堂,柳德米拉·卡皮托诺夫娜同样为了拉拉日后能大富大贵,告诉她在接受婚冕画十字时,要用头纱或花边掩着手指,不能光着指头;她还告诉拉拉要把手里的蜡烛举得高高的,这样她在家里可以占据上风。可拉拉宁愿为帕沙牺牲自己的未来,她尽量把蜡烛拿得低些。但却枉费心机,因为拉拉虽然使劲压低蜡烛,帕沙比她拿得更低。

出了教堂,他们直接回到拉拉住的艺术家画室,那里已经由帕沙的家里人布置一新了。婚宴开始。客人们喊着:“苦呵,酒喝不下去!”另一边的客人又一起大声响应:“加点甜的!”于是两位新人羞答答地含笑接吻。柳德米拉·卡皮托诺夫娜唱了婚礼喜歌《葡萄》,副歌“愿上帝赐给你们爱情和祝福”唱了两遍,还唱了一首《解下发辫,散开秀发!》。

宾客散去之后,只剩了他们两人,周围突然静下来,帕沙不知如何是好。在拉拉窗子对面的院子里,有一盏路灯,拉拉无论怎么拉紧窗帘,中间总留着一条缝隙,像锯开了的木板一般的细光带,从中间透射过来。这道光令帕沙不安,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帕沙吃惊地发现,他这会儿尽想路灯了,至于他自己、拉拉以及自己对她的爱情,却降到次要地位。

不久前还是大学生的帕沙(同学们戏称他“斯捷潘妮达”和“美姑娘”),在这个漫长得永无止境的夜里,达到了幸福的顶峰,同时又落到了绝望的深渊。他说出了自己的怀疑猜想,拉拉坦白相告。他问她,而每次听到她的回答,心就往下沉一次,他犹如坠入了深坑。他那受到了创伤的想象力,怎么也追不上拉拉一个又一个袒露的剖白。

他俩一直谈到天亮。这一夜成了帕沙生活里一个重大转折关头,这变化令人感到震惊和意外。翌日早上起来,他已判若两人,当人们还用原来的名字称呼他时,他不禁有些愕然。

十天以后,朋友们又在这间屋里为他们饯行。帕沙和拉拉双双毕业,双双成绩优异,双双被聘去乌拉尔的同一城市工作。明天早上他们就要出发了。

大家又在这里喝酒、歌唱,十分热闹。但这一次清一色是年轻人,没有上年纪的。

客人们聚在大画室里,隔板后面是几间小起居室,放着拉拉一大一小两只柳条筐,一只箱子和一木箱的碗碟家什。屋角还放着几个行李袋。东西不少。有些行李准备第二天早晨作慢件托运。大部分东西已经收拾停当,但还没完全装好。小木箱和柳条筐还没盖上,有些富余的地方仍可放东西。拉拉一会儿想起件什么东西,就放到隔板后面的筐里,再整理—番。

拉拉到学校办公室领取了结婚证和其他证件,陪她一起回来的还有院子的看门人,他弄来一张准备明天包装用的粗席和一把结实的粗绳。这时,帕沙已经在家里招呼客人了。拉拉等看门人走后,也来应酬客人,逐个地握手问好,或者互相亲吻,然后回到隔板后面去更衣。等她更衣出来,大家朝她鼓掌、欢呼,纷纷在桌旁就座,像几天前的喜宴上那样,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善于应酬的人,已经给左右的宾客斟酒,许多只手用叉子去取餐桌中间的面包、冷盘和菜肴。他们高谈阔论,喝下酒不断咳着,争先恐后地说俏皮话。有几个人很快就有了醉意。

“我累得不行啦!”拉拉坐在丈夫旁说,“怎么,你该办的事都办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