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5/11页)

“回家拉屎,”杰克说,“我要拉屎。救世主对拉屎有什么意见吗?”

“罪人!主会记住你所有的罪。今天晚上主有话要对你说。”

“主记得我上个星期给你的一块钱吗?”

“耶稣今晚七点十五分有话对你说,你准时来这儿听圣言。”

杰克舔了舔他的小胡子。“你这儿每天晚上有一大群人,我没法挤上前去听清楚。”

“总有地方是给嘲笑者准备的。而且,我得到了信号,很快,救世主要我为他建造一幢房子,就在十八大街和第六街的拐角处。一个礼拜堂,大到足以容纳五百人。然后,你们这些嘲笑者会看到的。在我的敌人面前,主为我准备了一张桌子,他为我行涂油礼,把油涂在我的头上。我的杯子——”

“今晚我可以帮你弄一些人过来。”杰克说。

“怎么弄?”

“把你漂亮的彩色粉笔给我,我保证弄一大群人来。”

“我见过你写的那些标语,”西姆斯说,“‘工人们!美国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我们却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挨饿。我们何时联合起来,要求得到我们应有的份额?’——全是这一套。你的标语太激进。我不会让你用我的粉笔。”

“但我不打算写标语。”

西姆斯用手指抚弄着《圣经》,满腹狐疑地等待着。

“我会帮你弄一大群人来。我要在街区两头的人行道上帮你画一些模样好看、光着身子的婊子。全是彩色的,再画上箭头指路。可爱的、丰满的、光屁股的——”

“巴比伦人!”老人尖叫起来,“索多玛的孩子!上帝会记住这个。”

杰克过了马路,走到了对面的人行道上,开始向他住的那幢房子走去。“再见,兄弟。”

“罪人,”老人喊道,“你七点十五分给我准时回到这里,听来自耶稣的启示,它会给你信仰,让你得救。”

辛格死了。最早听说辛格自杀时,他感觉到的不是悲伤——而是愤怒。他面对着一堵墙,回忆起了他曾对辛格说过的所有内心深处的想法,在他看来,随着辛格的去世,这些想法全都失去了。辛格为什么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许他发疯了。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死了、死了、死了。再也看不到他,摸不到他,也没法跟他说话了,他们曾经度过那么多时光的那个房间如今租给了一个女打字员。他再也不可能去那儿了。他孤身一人。一堵墙,一段楼梯,一条开阔的路。

杰克锁上身后的房门。他饿了,房间里没有东西吃。他渴了,桌子上的水壶里只剩下几滴热水。床铺没有整理,布满灰尘的绒毛堆积在地板上。房间里到处都是废纸,因为最近他写了很多简短的布告,在镇上到处分发。他心神不定地瞥见一张纸上写着“T.W.O.C.(纺织工人组织委员会)是你最好的朋友”。有些布告只有一句话,还有一些则更长。有一张是整整一页的宣言,题为“我们的民主与法西斯主义之间的相似性”。

一个月以来,他一直在捣鼓这些东西,上班时间打草稿,然后在纽约咖啡馆的打字机上打出副本,再亲手去分发。他没日没夜地工作。可谁去读他们呢?又有什么用处呢?一个这种规模的镇子,对任何一个单枪匹马的个人来说都太大了。现在他要离开了。

但这一次会去哪里呢?一些城市的名字召唤着他——孟菲斯、威尔明顿、加斯托尼亚、新奥尔良。他会去某个地方,但不会离开南方。那种熟悉的焦躁不宁和饥饿感再次出现在他身上。这一次有所不同。他并不渴望开放的空间和自由——恰恰相反。他记起了黑人科普兰对他说过的话:“不要试图单打独斗。”有些时候那是最好的。

杰克把床搬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在地板上被床遮住的那部分,有一个手提箱,还有一堆书和脏衣服。他很不耐烦地收拾起来。那个老黑人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们说过的一些话再次在耳边响起。科普兰很疯狂。他是个狂热分子,因此,试图跟他说理简直令人发狂。他们那天晚上所感觉到的那种可怕的愤怒依然很难理解。科普兰是知道的人。那些知道的人就像一小撮赤手空拳的士兵,面对一支全副武装的部队。他们做了什么呢?他们转向了互相争吵。科普兰是错的——是的——他很疯狂。但在某些方面,他们毕竟可以协同合作。要是他们没有说太多就好了。他会去看他。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冲动:赶快去找他。不管怎样,那或许是最好的事情。那或许是一个征兆,是他等待了如此之久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