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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克?”

亨克转过身,松开正要拧松的那根混凝土柱子。太阳照在他的后脑勺上,气温比昨天高了几度。特尼和罗纳尔一起站在路上,一大一小,经典的兄弟画面:一样的头发,一样的鼻子,哥哥表情严肃,而弟弟却抑制不住满脸的高兴,就差没有牵手。特尼已经长大,这么做有点幼稚,但我能想象罗纳尔仍然在这么做。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对孤儿。

“唉?”亨克回答。

“你把海报贴起来了吗?”

亨克看看我,我把大锤的锤头夹在两只脚中间,亨克摇了摇头。

“难道你不喜欢吗?”

“我很喜欢,”亨克说,神情凄惨。

“那张海报不小心弄坏了,”我说。

特尼转身对着我。“弄坏了?”他说。

“是。”

“不小心?”

“对。”

“怎么弄的?”

“是你吗,亨克?”罗纳尔高兴地问。

“不,”我说。“是我弄的。”

“可是……”

“你想再要回去吗?”亨克问。

“是的,我只是把它借给你,我妈妈没说吗?”

“没有,”我说,“她没那么说。”

“你不能用胶带把它补好吗?”罗纳尔问亨克。

“不行,太破了。”

特尼看看亨克,看看我,又看看亨克。

“要不要我给你买一幅新的?”亨克问。

“不用,”特尼说。“没关系。”他右脚边的草地上,一朵孤零零的黄色番红花已悄然开放。他没有看到,转身时一下将它踩在脚底。“快走,罗纳尔,”他说。

“我不想……”罗纳尔说。

“快走……”特尼说。“我们要回家了。”他抓住罗纳尔的手把他拉走了,走了一会儿,他又把手松开了。罗纳尔最后又回头看了看,这次不像往常那么兴高采烈了。

“我想抡一会儿大锤,”亨克说。他已把柱子从地里撬起来,老坑里的一根新柱子松松垮垮的。我把大锤给他,弯下膝盖,扶住柱子的中间。他猛砸一锤,就那么一下,我的手就可以松开了。他身上那件旧工装裤的胳肢窝下面出现了一个裂缝,但他似乎没注意到。“去他妈的,”他说着第三次抡起了锤子。

路边的栅栏一共三十根混凝土柱子,其中的八根需要更换。上午我们换了五根,现在在换剩下的三根。我们先从农场那一边开始,然后往东北方向、帮工小屋的残垣处推进。一旦柱子全部到位,我们还要给它们套上绿色的塑料网,再在顶上安一根横杆。

“我哪知道是这样的?”他问。

“是我的错,”我说。

“是谁的错并不重要。”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混凝土柱子安上。

“好了,”我说。“就剩一根了。”

我们向最后一根需要更换的柱子走去。

“那是什么?”亨克指着那半堵墙和杂草丛生的院子。

“那里以前是农场帮工住的小屋。”

“怎么没啦?”

“烧毁了。”

亨克从胸袋里掏出那包香烟点上一支,然后绕过最后那根柱子来到路上,一会儿他就站在了帮工小屋的院子里。“农场帮工住在这里吗?”他大喊了一声,拽了拽光秃秃的木兰树枝。

我点点头。

他从院子走进小屋的混凝土地面。“这里很小,”他大喊。

我又点点头。

他先环顾四周,然后向那半面墙走去,想一脚将它踹倒,那是靠着木制楼梯的那面墙。亨克和那时的我年龄相仿。“就帮工一个人还是一家人?”他问。

我摇摇头。

“什么意思?”他喊。

“就帮工。”

他在墙上将香烟掐灭,脚一抬,就跳过了那条将那一小块地和驴场隔开的窄窄的小沟。他走到最后一根柱子边,开始使劲地来回晃柱子。“我们加把劲,马上就干完了,”他说。

我看到他脖子上的肌肉在颤抖。

开始挤奶前,我来到堤道上,看到他骑着父亲的老爷车冲我而日来,车把上挂着一个阿欧博尔特·哈恩超市的袋子。他理了发,又买了些东西,因此才去了那么长时间。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指了指袋子:“都是食品。”我抬起手,可他赶紧把头甩开了,好像他感觉到了我要伸手去摸他刚理过的头发,其实我自己还没意识到呢。

“你干嘛把头发理这么短?”我问。

“没为什么,”他说。“简单轻松。”

我的眼前出现了那位老乡村理发师(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他正灵巧地转动手腕在白大褂上刮一下梳子,把上面的头发刮掉。理发师的镜子里,一辆福特车慢慢地开了过去,把路对面院子里郁郁生长的灌木丛给挡住了。老福特车后面还带挡泥板,和老渡船一样,都是淡绿色。我闻到了白桦洗液刺鼻的味道,看到亨克的脸痛苦地扭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