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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时间,没刮什么风。报纸上的天气预报和电视上的气象女孩——她总是神采奕奕的,因此,讲到高气压的时候,你总觉得她在跟你问好——报告说是晴天,可实际上却下雾了,而且非常冷。不管怎么说,几天前太阳已经开始露出来了,但还是很冷,冰冷的二月天,水沟上还结着一层冰,但我已经不用麻烦到大湖那去了。白天,气温会升到零度以上。阿达的丈夫在施肥,干活的并非他一个,阿达在洗衣服。这天气正适合做这两种事,不过,粪肥和洗干净的衣裳实在不是什么绝配。

我喜欢二月的阳光,去年的这个时候特尼说:“枯木也很漂亮。”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冒出这句话的,但他说的没错,当然,掉光了叶子的树与灌木并没有死掉。初升的太阳低低地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格外美丽。白蜡树树梢上的那只冠鸦比往常更加警觉,骑自行车来往的人也比几天前多了。亨克躺在床上,对于他来说,阳光则另有不同的意义。

那天早上,我敲门,把他叫醒了。

“走开,”他大声叫着。

“五点半了。”

“那又怎么样?”

“到起床的时候了。”

“你自己起床吧。”

“我已经起来了。”

“哈哈哈。”

我打开门,左手摸到灯的开关把灯打开,他拉过羽绒被将头蒙住,那床有非洲动物的被子拿去洗了,现在盖的被子上全是深蓝色的字母和数字。亨克没有闹钟。“你怎么啦?”我问。

“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起床?”

“不想。”

“快从被子里出来。”

“为什么?”

“这样我能看到你。”

“为什么?”

“原因嘛。”

“别这么幼稚。”

“看看是谁在说话。”

被子滑掉了。他姜黄色的头发又长长了,得再理理了。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我。床边的地上都是他的衣服,衣服上有个随身听。床头柜子上的烟灰缸里还有几根烟头,特尼的海报——依旧卷着——还倚在壁脚板上。

“能不能请你退到门外去?”他问。

“为什么?”

“你那个样子站在那里看起来很恐怖,挺吓人的。”

我走进那个新房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亨克在床上一滑就坐了起来,肩膀靠在墙上。窗户是开着的,非常冷,尽管灯泡只有二十五瓦,我还是能看出他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哪里不舒服吗,亨克?”

“我已经跟你讲了,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起床?”

“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

他不断地在男孩和男人之间来回变换,有时候我觉得很想牵住他的手,有时候他又比我高大很多,他变幻莫测。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包香烟,点上一支,对着敞开的窗子吞云吐雾。

“我希望你不要抽烟,”我说。

“当然,”他说。过了一会儿,他换了种口气:“夜里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动物的声音,起码我希望是动物。”

“你不会因此害怕吧?”

“短促而尖锐的呱呱声。”

“那是黑海番鸭。”

“我被吵得坐了起来,还听到你父亲在床上咳嗽。”

“有这么可怕吗?”

“我为他感到难过,”他轻声说。

他看着我,那神情就好像我要请他帮着去抬一具死尸。“黑海番鸭,”他说。“就是那些长着滑稽大脚的黑鸭?”

“是的。”

他把香烟掐灭,燃烧的过滤嘴的臭味朝我飘过来。他再次蜷缩在床上,拉过羽绒被把头蒙起来。“你走的时候把灯关上,好吗?”他问。

经过父亲卧室的时候,他大喊了一声。我打开了门,没有开灯,也没有进去。

“是不是亨克在新房间里抽烟?”

“是的。”

“告诉他,那是不允许的。”

“我说了,他不听。”

“我得上洗手间。”

“等一会儿。”

这天早上,我一切事情都亲自动手,发现一切并不容易,直到九点钟我才回到房子里。幼崽们非常焦躁,它们已经习惯了亨克,我与他不太一样。过几天,等到白天再暖和一点,我要把驴子放出来。

我走进挤奶间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奶罐车司机正贴着窥视镜在看。我向他走过去,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几个以G开始的名字,而这些名字总是和他的纠结在一起。亨克来了之后,我就一直想把他介绍给加尔裘。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站到他们中间,看到他们站在一起。

“你是怎么把那东西弄得这么干净的?”他问。

“我把它加热,好好洗了洗,”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