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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来,”他说,声音很轻柔,那些年他一直那样跟大家说话的。

我们同时将啤酒瓶放到茶几上。

也许是因为他买不起,那时候他没有车。我们骑车去风暴天堂,没有去厄伊特丹附近的堤坝。我坐在后座上,转弯的时候我就抓住他,他的脖子上披了条毛巾,两端总是被风从胳膊下吹到后面来,拍打着我的前胸。

“我看到他们了,”我对着他的背说。

“你弟弟和那个女孩?”

“是的。”

他转向堤坝,慢慢地踩着脚蹬子。“我觉得这样也好,”他说。

“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你的弟弟。”

“当然不是。”

风暴天堂上停泊着几只船。他将自行车放倒在草地上,然后走到不高的防波堤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他脱掉衣服,小心翼翼地走过几大块玄武岩石,就下水了。他的胳膊和腿黑黝黝的,而肩膀、后背和臀部却要多白有多白,像个自行车赛车手。我之前只见过亨克的裸体,而眼前的这个裸体要大得多,非常陌生,不是那种我可以轻易塑造成的体型。河水刚没过膝盖,他就一头扎进水里,“快来呀,”他大声叫着。我也将衣服脱掉了,我并不确切明白他说的“你不是你弟弟”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我笨拙地爬过那几大块玄武岩石,然后开始游泳:绕着矮矮的防波堤来回地游,一条船上有个人举手跟我们打了个招呼。我第一次问自己:亚普经常一个人游泳呢,还是会和这一带其他的农场帮工一起活动?我很尴尬,这是我第一次和他一起出来活动,第一次觉得对我来说他不仅仅是个农场帮工。喝过那瓶啤酒后,我还觉得有一点头晕。他游得真棒,手划几下就一下游到了我前面将近二十码的地方。“把手指并拢,”他说。我把手指并拢了。“别忘了蹬腿,”我在水里使劲蹬腿。“尽量将头埋在水里,侧到一边换气,”我试了试,呛了一口水。我觉得自己已经学会游泳了,但他不这么认为,教我游泳的过程中他并没有用手抓住我的身体,也许因为不太方便,也可能因为我不再是那个他教滑冰的小男孩了。

他已经开始擦身上的水了,我这才从水里出来,在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上滑了一跤,我是往前扑倒的,有足够的时间伸出手来保护自己,但还是重重地跪了下去。亚普忍不住笑了,我爬起来,穿过草地向他走去,他说,“你流血了。”我看了看右膝盖,我是觉得那里热乎乎的,此刻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环顾四周,弯下腰在那堆衣服中找到自己的内裤,把我的膝盖包扎好,然后把毛巾递给我。“把身子擦干,”他说。“回家后我再用绷带给你包扎一下。”

他让我在椅子上坐下就上楼了。我听到他在到处翻东西,最后拎下来一个急救箱。急救箱很大,上面有个带把手的圆盖。他在椅子边上跪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内裤揭掉,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碘酒。到家了,我心里想着,同时咬紧了牙齿。他用一大块纱布把我的膝盖裹起来,然后又用易理妥褪疤贴(2)将它黏住,伤口包扎好了。收音机还轻轻地播放着某种爵士乐。我告诉自己,勇敢点。厨房的窗户敞开着,小屋的后面传来某只绵羊发出的阵阵干咳。他站起身来,用手在我的湿发上抚弄几下,就像一个乡村老医生在安慰一个不适的孩子。“再来瓶啤酒怎么样?”他问。“压压惊?”

“好的,”我说。

过了一会儿,我们又像傍晚时候那样,再次面对面坐了下来,一人抱一瓶啤酒。亚普给自己卷了支烟,静静地抽着。一辆汽车开过去了。外面一片宁静,远处的汽车换低档爬上堤坝的声音都能听到。喝完啤酒后,我站了起来,说:“我走了。”

亚普也站了起来。“我也不清楚双胞胎该是什么样,”他说。“但我知道最终总是要分开的。”

我还是不太舒服,但比一小时之前好多了。他陪我游泳,慢悠悠地抽烟,给我包扎膝盖,跟我一样把啤酒送到嘴边。现在,他对我来说已经不可能仅仅是一个农场帮工了。我点点头。

“最好是平等对待,”他说。

我再次点点头,感觉自己的下唇开始颤抖。他朝我走过来,一只手搂住我的脖子。“总会来的,”他说。也许,一辈子也就那么一回,你会亲亲祖父的嘴唇,那就是在祖母去世之后;现在,他就那样亲了亲我,好让我的嘴唇不再颤抖。“该来的,总会来的,”他重复了一遍,轻轻地推着我朝前门走。那条沾血的内裤还在地上,在我刚才坐的那把椅子旁边。

母亲和亨克在厨房里,桌上的灯已经点亮。

“发生了什么事?”母亲问。

“摔倒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