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II(第24/47页)
我回答:“那么我想知道,你是宁可我在丈夫面前显得是个娼妓,抑或是在罗马做个娼妓。”
我的用意只是揶揄,他也当成揶揄;但我记得我过后想到这也许不是个笑话,也许我竟然比自以为的更加认真。无论如何,我父亲服了软;我加入丈夫的随从队伍,带着孩子和仆人,平生第一次越过了乡土的边界。
从布林迪西到阿波罗尼亚,我们横渡了亚得里亚海注入地中海的狭窄海域;在阿波罗尼亚登岸,我们寻访了我丈夫和我父亲年少时相伴的故址。时光闲散怡人,但我急于前行,去更奇异的、罗马人未曾踏足的地方。从阿波罗尼亚,我们穿越马其顿尼亚北进到最近才并入帝国的默西亚,一直来到多瑙河畔;我看见奇怪的人,我们的车驾马匹一靠近,他们就像动物一样躲回森林中,怎么劝诱都不肯出来;他们操着奇怪的土话,许多人用野兽皮毛裹身。我也看见士兵们过着简陋的生活,他们不幸被派到帝国的这个前哨来驻扎,却露出奇怪的满足之色,我丈夫跟他们交谈的情状,也仿佛他们的活法再自然不过了。我好不容易才想起他一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度过的,早在我出生之前。
视察过多瑙河的前哨之后,我们有点匆忙地南下,因为秋天已至,我们希望躲过北方的严冬。我对于自己跟随马尔库斯·阿格里帕前行的决定渐生悔意,想念起罗马的安逸来。
但是我们在腓立比停歇时,我的精神又振奋了。我丈夫指给我看他与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的军队战斗的地方,给我讲了当年的故事;然后我们不疾不徐地前往爱琴海的海滨,在碧蓝大海的岛屿之间航行而过;随着我们一路往南,天气温暖起来。
我开始知道为什么众神会将我带上这趟旅程,远离我出生的城市。
第四章
I.书信 大马士革的尼古拉乌斯 致盖乌斯·奇尔尼乌斯·梅赛纳斯 发自耶路撒冷(公元前14年)
三年来,在写给你的信上,我不解我们的朋友屋大维·恺撒何以坚持要我陪同马尔库斯·阿格里帕及其妻子踏上这趟漫长的东方之行;单凭我和希律的交往,让我长久离开罗马也说不过去。现在我渐渐明白他的理由了;而在你得知理由以前,你也会不解我何以写信给过着退隐生活的你,却不是写给屋大维·恺撒本人。且听我道来吧,你会渐渐明白的。
我写信给你的地方是耶路撒冷,数月以前,希律王邀请马尔库斯·阿格里帕与尤利娅跟随我前来这里,让我们在行程中得以歇息。然而,阿格里帕在耶路撒冷停留的时间不长,因为他甫抵达即传来消息,博斯普鲁斯发生了严重的叛乱。那里忠于罗马的老国王薨逝,他年轻的寡妻狄娜弥斯无疑将自己想象为北方的克莉奥帕特拉,但也许是没有在意那女王如何命运不济吧,总之,她勾结了一个名唤斯桂波尼乌斯的野蛮人,藐视罗马的政策,宣布她和情夫君临她丈夫的王国。甚至有谣言说她受了情夫的煽动,丈夫之死与她有干系。无论如何,马尔库斯·阿格里帕深知这个王国是抵御北方蛮族的最后堡垒,决定前往敉平叛乱;此时他正忙于戡乱,使用希律提供的船只和兵员。
尤利娅当然是不能陪他上路的。她并没有真的表示想要如此;但她也不接受希律要她留在耶路撒冷等丈夫回来的请求,也没有表露要回罗马的意向,反而是不顾我们相劝,等她丈夫一动身去北方,自己便带着全部随从出行希腊,目的地是她与丈夫最近才去过的北部诸岛。我从她目前所在的地方收到一些忧心的消息;亲爱的梅赛纳斯,这就是我提笔写信给你的原因。
两年来,马尔库斯·阿格里帕与尤利娅两人在南行去爱琴海诸岛以及希腊与亚细亚海滨城市的消闲之旅中,都领受过与屋大维·恺撒皇帝的使者相称的荣誉。但由于尤利娅是皇帝的女儿,她受到分外的吹捧,那是唯有海岛上的和东方的希腊人做得出来的谄媚。
这谄媚起先也平常。安德罗斯岛为她竖立了一尊雕像,以志其访;而在莱斯博斯岛上,米蒂利尼城的居民听说安德罗斯岛居民的礼敬后,便造出一个更大的、将尤利娅与阿芙洛狄忒女神并列的雕像;其后,各岛各城为了迎接尤利娅与阿格里帕的来临,庆典变得愈发铺张,最终尤利娅被看成阿芙洛狄忒女神重返人世的化身,受到民众(至少仪式上)的崇拜。
你肯定会觉得,这些铺张之举在文明人看来或许荒唐可笑,却也没有什么害处;因为在这些公开的仪式中,希腊人聪明地改良了最怪异的部分,杜绝招人反感的东西,让典礼看上去几乎罗马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