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第35/38页)

你谈到了当官的人和当家长的人的义务;你认为自己并未被强加这些义务,就以为自己什么义务都没有了。可是,你的存在、你的才华、你的智慧都是社会赋予的,而又是属于自己的祖国的,还有那些穷苦人也非常需要你,难道你对社会、祖国和穷苦人就一点义务都没有吗?啊!你可真够精的!在你列举的那些义务中,单单忘了你做人的和作为公民的义务。那个拒绝为外国君主卖命、声称自己的血应为祖国而抛洒的道德高尚的爱国者今在何处?他现在是否正想绝望地抛弃生命以对抗律条?律条,律条,年轻人啊!一个智者能蔑视律条吗?苏格拉底虽蒙冤受屈,但出于对法律的尊重,而不愿走出监狱,可你,为了毫无道理地摆脱生命的羁绊,竟然不惜违犯法律,还口口声声地说:“我伤害谁了?”

你想引经据典地来证明自己这么做是对的,还竟然跟我提起几个罗马人的名字!你,提罗马人!你也敢提这些著名的罗马人的名字!你告诉我,布鲁图斯是因失恋绝望而死的吗?卡东是为了他的情妇而亡的吗?你这个渺小而软弱的人,你能与卡东相提并论吗?你说给我听听,在那个高尚的灵魂与你的灵魂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啊!你真不知天高地厚,你给我闭上嘴吧。我担心褒扬这个伟人反而污损了他的一世英名。闻听此人圣洁而威严的名字,每一个有道德的朋友都会钦佩得五体投地,静默地追思这位人类最伟大的人。

你真是举错了例子!如果你以为罗马人一旦认为生命成了他们的累赘,他们就认为自己有权抛弃自己的生命的话,那你可是把他们想得太卑劣了!你看看共和国昌盛繁荣的辉煌时期吧,找找看,是否可以找得到一个有道德的公民,即使在遭受了天大的不幸时,就这么轻易地摆脱了自己义务的重负。雷居吕斯[31]返回迦太基时就预见到苦难在等待着他,但他是否一死了之了?在弋第乌姆受辱[32]时,波斯图来乌斯[33]若想采用这种办法,难道还找不到借口吗?对于瓦隆执政官失败之后,为了活下去所作的种种努力,连元老院不也是称颂备至么?那么多的将军缘何不顾奇耻大辱,而且想死又极其容易的时候,却甘愿落入敌人之手?那是因为他们深深地懂得,他们的血、他们的生命、他们最后的一口气是属于祖国的,即使受尽折磨和羞辱,也绝不应背离这个神圣的义务。但是,当法律遭到践踏,国家受到暴君蹂躏的时候,公民们就恢复了自己的天赋自由以及支配自己的权利。当罗马帝国不复存在时,罗马人可以决定弃世:他们已经履行了自己在尘世间的职责;他们已经没有祖国了;他们有权支配自己,有权赋予自己已不再能奉献给祖国的那种自由了。他们在把自己的生命用来报效奄奄一息的罗马帝国,并为维护法律而战斗之后,像他们曾生活过的那样,义无反顾地、大义凛然地死去。他们的死仍被看做是对罗马英名的一种奉献,以便使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感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为篡位者效力的人,不辱真正的公民的头衔。

可是你呢?你又是怎么样的人呢?你奉献了什么?你以为你可以用你的默默无闻来为自己辩解吗?你可以借口软弱就不必尽自己的义务吗?你可以借口自己在自己的祖国既无名气又无地位,就可以不受法律的约束了吗?在你本应把自己的生命用于为你的同胞服务时,你竟敢大言不惭地谈起死来!你要知道,你所考虑的那种死是可耻的,是见不得阳光的,是对人类犯下的一个盗窃行为。在弃世之前,你得把受之于人类的东西还给人类。你竟然说什么“我无所牵挂……我对这个世界毫无用处……”。你真是昙花一现的哲学家!难道你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每走一步,都会发现有义务要尽,而且,每一个人,只要是活着,对人类都是有用的?

你听我说,糊涂的年轻人,我很珍视你,我对你的错误很同情。如果在你的内心深处还有这么一点点美德的话,那你就快来我这里,让我教给你如何热爱生活。每当你想摆脱生命时,你就在心里对自己说:“让我在死之前,再做一件善事吧。”然后,你就去找一个需要接济的穷人,找一个需要安慰的受苦人,或者是找一个需要你保护的受压迫的人。你就把那些见到我就害怕的不幸的人带到我这里来;你不用担心这么做会让我破财损名;把我的钱拿去,花光,就说我是个阔人好了。如果今天我的这番话能够把你挽留于世,那在明天、后天,以至你的一辈子,它也能把你给留住的。如果它还是留不住你,那你就死好了,因为你是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