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第19/38页)

那时候我们是什么样?而后来又变成了什么样?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之下两个情意深深的恋人度过了整整一年的时光:他们不敢倾吐衷肠,但他们却是灵犀相通,心心相印的;他们以为在忍受痛苦,但他们却是幸福的。由于灵犀相通,他们志趣相投,但是,由于满足于知道自己能战胜自我,能相互成为彼此光明磊落的见证,他们在一种很严厉的矜持之中度过了又一年;他们相互倾吐自己心中的苦水,他们觉得很幸福。但这长期的内心争斗没能坚持下去;一时的糊涂把他们引入歧途;他们在鱼水交欢之中忘乎所以;但是,如果说他们已不再是贞洁之身的话,那他们至少是忠贞的;至少上苍和大自然是允许他们所编织的纽带的;至少道德仍是他们心中的最爱;他们仍旧热爱道德,仍旧知道敬重道德;他们虽然被腐蚀但却并不卑鄙下流。尽管他们不再配享有幸福,但他们仍旧是幸福的。

现在,这两个如此多情、心中燃烧着如此纯洁的爱情之火、并深知诚实之价值的情人在干什么?得知他们的情况的人,有谁会不为之叹息?他们现在已经成了罪人。他们甚至想到颠鸾倒凤,干有辱洞房花烛夜的事都不觉得可怕了……他们在密谋通奸野合的事!什么!他们还是不是原先的样儿?他们的灵魂丝毫未变吗?那个坏人从未见过的美丽形象怎么可能从他俩的心中消失呢?那形象可是曾在他们的心中闪闪发亮的呀!道德的魅力怎么就不能使曾经一度爱过道德的人永远厌恶恶劣的行径呢?是多少个世纪才产生了这种奇怪的变化呀?经过了多长的时间才摧毁掉一个如此美好的记忆,并使得曾一度得以享受到幸福的人失去了对真正幸福的感受的呀?唉!如果说第一次越过雷池的行为是既艰难而又缓慢的话,那么以后的一次次越轨行为就是快刀斩乱麻的,而且是轻而易举的!情欲的魔力啊,你就这样地在蛊惑理智,欺骗人的智慧,改变人的天性,却让人来不及觉察呀。人的一生中,只要有片刻的迷茫,只要离开正道一步,那立刻就有一条不可避免的斜路把你一步步地拉向深渊,待到清醒过来时,才惊骇地发觉自己虽有一颗天生纯洁的心,但已是满身的罪恶了。我的好友,我们不必去掀开这块障眼布了:难道我们还需要先看清它遮挡住的深渊才绕开走吗?我再接下去继续叙述。

德·沃尔玛先生到了,对我容貌的变化他倒并没反感。我父亲没让我有喘息的机会。为母举丧的日子即将结束,我的痛苦经受了时间的考验。我没法再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来避开我的承诺,我必须遵守自己的诺言。将把我从您和我身上夺走的那一天,在我看来就是我生命的终结之日。即使我看到人们为我筹办丧事,也没有大家在为我筹办喜事那么可怕。我越是接近那命定的时刻,我就越是难以把初恋之情从心中消除:我越是想努力扑灭那初恋情,它反而在心中更加的激越。最后,我精疲力竭,不想再进行那无谓的抗争了。就在我准备向另一个人发誓永远忠贞的那一刻,我的心却在向您发誓要永远地爱您。我像是一头不洁的祭献似的将被宰杀,被带进教堂。

到了教堂,在走进去时,我感到一种从未感到过的忐忑不安。在这庄严肃穆之地,笼罩着一片神圣的气氛,我的心一下子便紧缩起来。突然的一阵恐惧让我身心颤粟;我哆嗦得几近晕倒,艰难地拖沓着走到讲道台前。在仪式过程中,我非但没能恢复镇静,反而更加的心神不定,如果说我还能看见周围的东西的话,那一个个也都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教堂内的暗淡光线、参加婚礼的人鸦雀无声、他们的表情之肃穆凝重、亲友们的送亲行列、我可敬的父亲的威严面容,所有这一切都在给正在举行的婚礼仪式以一种庄严的气氛,使我不得不聚精会神,照规矩执行,然而,一想到马上要虚假地宣誓,我便不禁毛骨悚然。我在庄重地主持神圣的婚礼仪式的牧师身上,似乎看到的是上帝的影子,听到的是上帝的声音。婚姻的纯洁性、庄严性、圣洁性,在《圣经》中有着详细地叙述,它的纯真而崇高的义务对个人的幸福、社会的秩序、安宁以及人类的繁衍非常的重要,而完成这种义务对个人来说又是极其温馨甜蜜的。凡此种种,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致我觉得自己在内心深处突然爆发了一场革命。一股莫名的力量似乎突然间纠正了我在爱情上的越轨行为,并按照义务与自然法则使我的爱情回到了正常轨道上来。我心中暗想:那洞察着一切的神的眼睛现在正在观察我的内心;它正在比较我心中想的和口中说的。上天和大地是我将做出的承诺的见证;它们还将见证我是否在忠实地遵守自己的承诺。有哪一条律法会容忍人类中的敢于践踏这律法中的首要律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