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4页)

有人轻轻敲门,约瑟夫进来,拎了一斗煤。他悄悄地穿过,轻手轻脚放下煤斗,不出一点儿声响,也不向谁望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帕拉克尔大声叫:“约瑟夫!”约瑟夫转过身来,既不回答也不抬头,只微微欠了欠身子。帕拉克尔仍大声喊:“有没有酒或者白兰地?”约瑟夫摇摇头。

汤陀从桌边跳起来,一脸怒气,大声叫喊:“回答,你这只猪猡!你说话!”

约瑟夫没有抬头。他的回答没有声调。“没有,长官。没有,长官,没有酒。”

汤陀火冒三丈。“也没有白兰地?”

约瑟夫低下头,又毫无声调地说:“没有白兰地,长官。”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你要干什么?”汤陀问。

“我想走,长官。”

“那就滚,他妈的。”

约瑟夫转身,悄没声儿地走出屋去,汤陀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绢擦脸。亨特抬头望着他说:“你不应该这么轻易地被他打败。”

汤陀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捧着头,断断续续地说:“我要姑娘。我要回家。我要姑娘。这镇上有一位姑娘,挺漂亮。我老看见她。金黄色头发,住在一家破旧的铁匠铺子旁边。我就要那个姑娘。”

帕拉克尔说:“注意。注意你的神经。”

这时灯又灭了,屋里漆黑。有人在擦火柴,把油灯点亮。亨特说:“我以为我把他们都抓了。一定漏掉了一个。我可不能老跑到那里去。我那里用的是老实人啊。”

汤陀点亮第一盏灯,接着点亮另一盏。亨特严厉地对他说:“中尉,如果要讲话,你就同我们讲。不要让敌人听见你刚才说的那样的话。这些人最喜欢看到你神经脆弱。不能让敌人听到你说那样的话。”

汤陀又坐下。强烈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屋里又发出嘘嘘的声音。他说:“就是这样!处处是敌人!男的,女的,甚至孩子,统统都是敌人!他们的脸在门口张望。白色的脸躲在帘子后头听着。我们已经把他们打败了,我们处处取得了胜利,他们等待着,服从我们,但是他们等待着。半个世界是我们的。别的地方也是这样吗,少校?”

亨特说:“我不知道。”

“就是这样,”汤陀说,“我们不知道。通报呢——说一切顺利。被征服的国家欢迎我们的士兵,欢迎新秩序。”他的声调变了,变得越来越轻柔,“通报是怎么说我们的?不是说我们受人欢迎,为人爱戴,鲜花铺路吗?啊,这些可怕的人在雪地里等着呢!”

亨特说:“你都说出来了,现在心里好过一点了吧?”

帕拉克尔一直用那只好手轻轻地敲着桌子,他这时说:“他不该那样说。他应该把话藏在心里。他是个军人,对不对?军人就该像个军人。”

门轻轻地开了,洛夫特上尉走进来,头盔上、肩上全是雪。他的鼻子尖削发红,大衣领子翻上来,盖住耳朵。他取下头盔,雪掉在地上,他又拭了拭肩头说道:“这叫什么工作!”

“又出什么事了?”亨特问。

“出不完的事。我看他们又破坏了你的发电机。嗯,我以为我暂时把煤矿弄好了。”

“现在出什么事了?”亨特问。

“唉,还是那些老问题——消极怠工,破坏车辆。不过,我看见了那个搞破坏的人,我打了他一枪。我想我现在有好办法了,少校,才想起来的。我要给每个矿工的挖煤定量。我不能叫他们饿肚皮,不然他们干不了活,不过我真找到答案了:如果不出煤,家属就不供应食物。我们叫工人在矿上吃饭,他们就不能分给家里了。这办法准有效。他们得干,不干孩子吃不上饭。我刚才就这么跟他们说的。”

“他们说什么了?”

洛夫特凶狠地眯起眼睛。“说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说过话?没说什么!一声不吭!不过,我们可以看看现在煤出得来出不来。”他脱掉外衣,抖了一抖,这时他两眼望着门口,见门开了一条缝。他轻轻走过去,很快地打开门,又关上。“我记得我进来之后把门关紧的。”他说。

“你是关紧的。”亨特说。

帕拉克尔仍在翻阅他的画报。他的声调恢复正常了。“我们在东线就用这种大炮。我从来没见过。你见过吗,上尉?”

“见过,”洛夫特上尉说,“我见它们放过,真不错。没有什么武器挡得住它们。”

汤陀说:“上尉,国内消息你知道得多吗?”

“有一点。”洛夫特说。

“各方面都好吗?”

“好极了!”洛夫特说,“我军到处挺进。”

“英国人打败了没有?”

“他们打一仗败一仗。”

“可是他们还在打?”

“来点空袭,没有别的。”

“苏联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