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4页)

“全完了。”

汤陀追着问:“可是他们还在打?”

“一点小仗,没有别的。”

“那么我们都快打胜了,是不是,上尉?”汤陀问。

“对了,快打胜了。”

汤陀紧紧盯着他说:“你相信吗,上尉,你信不信?”

帕拉克尔插进来:“别让他起这个头!”

洛夫特皱着眉头望着汤陀。“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汤陀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多久就可以回家了。是不是?”

“这个,重新组织要花点时间,”亨特说,“新秩序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建立起来,你说呢?”

汤陀说:“要建我们一辈子,说不定吧?”

帕拉克尔说:“别让他再起头!”

洛夫特走到汤陀身边说:“中尉,我不喜欢你提问题的这种腔调。我不喜欢怀疑的腔调。”

亨特抬起头来说:“别对他太严了,洛夫特。他是累了。我们都累了。”

“我也累,”洛夫特说,“但是我不能产生叛国情绪。”

亨特说:“跟你说,别弄他了!上校在什么地方,知道吗?”

“他在打报告,请求增援,”洛夫特说,“这里的工作量比我们原来估计的大得多。”

帕拉克尔激动地问:“他能得到——增援吗?”

“我怎么知道?”

汤陀微笑。“增援!”他轻声说,“说不定是换防。说不定我们可以回国待一阵子。”他笑着说,“说不定我可以在街上走走,人们见了我会说句‘你好’,他们会说‘瞧那个军人’,他们为我高兴,他们自己也高兴。周围都是朋友,我转过身去,不同人说话,也不用害怕。”

帕拉克尔说:“别再说了!不要让他再说了!”

洛夫特厌恶地说:“我们没有人发疯就已经够麻烦的了。”

可是汤陀继续问:“你真以为会换防吗,上尉?”

“我没有这么说。”

“可你说有可能。”

“我说我不知道。你看,中尉,我们已经征服了半个世界。我们必须管治一段时间。这你明白。”

“另外那一半呢?”汤陀问。

“他们还要垂死挣扎一段时间。”洛夫特说。

“那么我们非得全撤出去了。”

“要一段时间。”洛夫特说。

帕拉克尔不安地说:“希望你别让他说了。你让他闭嘴。叫他闭嘴。”

汤陀掏出手绢,擤擤鼻子,说起话来像发神经病似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我想是一个梦。也许是一个想法。不是想法便是梦。”

帕拉克尔说:“上尉,别让他说下去!”

汤陀问:“上尉,这个地方是被征服了的吧?”

“当然是。”洛夫特说。

汤陀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他说:“征服了,可我们却害怕;征服了,可我们却被包围。”他笑得更尖利了,“我做了一个梦——或者有一个想法——外头雪地里,门口有黑影,有几张脸在张望,帘子后面藏着冷酷的脸。我有这个想法或者是在做梦。”

帕拉克尔说:“不要让他说下去!”

汤陀说:“我梦见领袖疯了。”

洛夫特和亨特都笑了起来。洛夫特说:“敌人已经发现他疯成什么样子。我要写一篇文章回去。报纸会登出来的,敌人已经知道领袖疯成什么样子。”

汤陀继续大笑。“征服了又征服,可我们反倒在糖浆里越陷越深。”他笑得喘不过气来,捂着手帕咳嗽,“领袖说不定是疯了。苍蝇征服了苍蝇拍!苍蝇夺取了两百英里的新苍蝇拍。”现在他的笑声更加歇斯底里了。

帕拉克尔探过身子去,用那只好手摇汤陀的肩膀。“不许说!不许说!你没权利说!”

洛夫特渐渐明白过来,这是歇斯底里的笑声,他走近汤陀,打了他一个耳光。他说:“中尉,不许笑!”

汤陀继续笑,洛夫特又给了他一个耳光,说:“不许笑,中尉!你听见了吗?”

汤陀突然中止了笑声,屋里安安静静,只有油灯发出嘘嘘声。汤陀惊异地看着自己的手,用手摸了摸他那打肿了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头朝桌子垂下去。他说:“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