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6页)

亚当随便翻开手稿,视而不见地盯着有好一会儿。“我不喜欢阅读时被人看着,”他最后说,“你能在外边等吗?”

“不。”多毛男说,同时用拇指试试刀刃是否锋利。

门开了,弗吉尼亚走了进来。

“我说了,回你房间去,”多毛男怒吼道,“你妈让你待自己屋里,直到她回来。”

“好吧,埃德蒙多,”弗吉尼亚驯顺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电视上在放伊丽莎白·泰勒演的一部电影。”

多毛男的身子一下变得僵直了,他狐疑地看着弗吉尼亚。“我今晚不看电视,”他嘟囔道,“我要看着他。”

“好吧。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弗吉尼亚说着装出准备走开的样子。

“是什么电影啊,那么?”多毛男问。

“《玉女神驹》,”弗吉尼亚说,“她的第一部大片——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如花似玉。甜美,清纯。你一定喜欢的,埃德蒙多。”

“我没看过。”多毛男舔着嘴唇说。

“你可以把门开着,”弗吉尼亚说,“爱坡比先生不会怎么样的。”

多毛男沉默了片刻。“你打开电视,回你的房间去,”他终于说道,“我要看。”

弗吉尼亚走出去时把门开着。过了一两分钟,隐约传来马蹄声和女孩子的惊叫声。弗吉尼亚从门厅里走过,并冲亚当眨了眨眼。他们听到她走上楼梯,随后她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两分钟过去了:亚当根据门厅里落地大座钟阴郁的钟摆声计算着时间。然后多毛男站起身来:“你待在这里,知道吗?你有什么需要的话,敲敲墙壁。”他用健全的那只手的指关节作了示范。

“好的。”亚当说。

多毛男把刀子插到腰带里,接着离开了房间。

座钟开始一刻钟报时的时候,弗吉尼亚又下楼了。她把脑袋探进起居室,两眼放光。

“来吧。”她小声说。

亚当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那人怎么办?”他从嗓子眼里挤出声。

弗吉尼亚冲他招手作为回答。他踮着脚尖跟她走到通往邻屋的那扇敞开的房门前。“看吧。”她说。

亚当朝里面窥视。多毛男正在电视机前呼呼大睡。嘴巴大张着,还轻轻打着呼噜。

“从没失灵过。”弗吉尼亚说。

“另外两个人呢?”他们悄悄走上楼梯时,亚当低声问。

“他们被锁在了地下室。别担心他们。”

“他们是谁?”

“我告诉过你了——屠夫。”

“他说他是从阿根廷来的。”

“我父亲曾在那里做肉类生意——他把他们带来的。上帝知道为什么——他们干活很不当心。”

“你是说……手指?”

弗吉尼亚点点头:“现在是老妈在打理生意,尽管她总要假装不是。看吧,这就是我的小爱巢。”

她打开一间卧室的房门,并开了灯。亚当因为爬了很长一段楼梯,微喘着走了进去。

房间是十来岁孩子的那种猪窝。床、梳妆台和书架显然放不下弗吉尼亚的东西,它们大多在地板上扔得到处都是:书本、杂志、唱片、玩偶、毛衣、裤子、梳子、刷子、靠垫、剪刀、指甲锉,还有各种瓶瓶罐罐——雪花膏罐、指甲油瓶、浴盐钵、糖果罐,甚至还有果酱罐。丢弃的长袜和内衣,在房间一角积攒了一大堆。墙壁上钉着海景明信片、旅游招贴、真人大小的披头士的画像,还有弗吉尼亚穿着第一次领取圣餐的服装拍的照片。所有这些都让她显得比实际看起来小很多。

弗吉尼亚打开床头灯,把大灯关上。她锁上房门,双臂搂着亚当的腰。“这不是很好玩吗?”她轻声细语,一边偎依在他身上。

亚当仍然拿着《世俗布道辞与私人祷告文》手稿,他把它紧拽在胸前,作为自己和弗吉尼亚之间的缓冲物。“那些信件。”他说。

弗吉尼亚噘起嘴巴放开了他。“我不会让你在这里读信的,”她说,“你可以把信拿走。时间宝贵。”

“你答应过让我看的。”他说。

“那就只瞥一眼。”她走到一个炊具柜前,取出一个帽盒,把它送到亚当跟前行了个屈膝礼。他打开盒子,拿出一沓用橡皮筋缠着的书信和一册厚厚的练习本。书信和本子的两头都已烧焦,他把文件拿起来的时候,还有一些烧糊的纸屑掉回盒子里。他极度小心地把橡皮筋拿掉。

“我看不清楚,”他抱怨道,“再把灯打开吧。”

“坐到床上嘛。”她说。

他走到床边,靠灯坐下。弗吉尼亚坐在他边上开始脱长袜。可是他很快沉浸在他的重大发现之中。

的确是重大发现。信件的重要性只在于证实了弗吉尼亚讲的关于梅利玛许和她母亲的故事。其中一些是情书,文风多愁善感,无病呻吟,还用上了大量嗲声嗲气的儿语;其他的是一些商定或取消约会的简短便条。可那个本子——那个本子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亚当一页页快速翻过,看得越来越带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