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6页)

书名叫《罗伯特和雷切尔》(梅利玛许和罗廷迪恩夫人的化名),以罗伯特的日记形式讲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初恋故事。罗伯特是个单身汉,一个小有名气的文人,也是一个颇得人心的天主教护教论者。四十八岁的他已经别无期盼,只有日复一日循常规生活,渐渐步入清寂的晚景,虔诚地死去,等着天主教报纸刊出充满敬意的讣告。就在这时,出现了一连串看似不可能但明显基于事实的事情,他和一个年轻姑娘,他的女管家的侄女,在他的乡间小屋独处了几天。一日,他误闯禁地,进了姑娘正在洗澡的房间。他有生以来还从未看见过成熟女性裸露的身体,眼前的景象释放了他内心强烈的欲望,而这种欲念连他自己也从没意识到过。虽说双方都缺乏经验又心怀愧疚,经过长时间痴狂的冤家前戏,他们终成恋人。后来女管家回来,侄女必须返回伦敦。他央求她嫁给他,但是她拒绝了,说是经历了这些事以后,他们再也不会相互尊重。他跟着她回到伦敦,两人现在是以情妇和包养人的身份重续旧情……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显然还有另一个练习本已被烧掉。真是太可惜了。《罗伯特和雷切尔》称不上是一部货真价实的文学作品:它给人的感觉粗糙而恶俗,全按真实经历的大致模型粗制滥造而成。那些自白透露出某种难堪和耻辱,巨细无遗地讲述了一个男人在精力衰退的岁数,性欲头一回被点燃的每一个细节。绝对算不上是艺术,而且写作时肯定没有发表的想法;但又无疑是埃格伯特·梅利玛许写过的最好的东西。关于那个年轻姑娘的描写,比如说,赤裸裸站在白铁皮浴盆里,头发垂到腰间……亚当翻回去想把那段再读一遍时,手稿从他手上被人夺走了。

“读得够多了。”弗吉尼亚说。

亚当的抗议涌到嗓子眼卡住了。弗吉尼亚正坐在他身边,几近全裸。

“你不是想来真的吧,弗吉尼亚?”亚当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用恳求的语气说。

“你答应过的。”

“不,我并没真的答应……反正你母亲随时会回来。还有那个家伙——”

“她去瑞士村舍找一个做花圈的,这种大雾天她几个小时也回不来。”

“她想要花圈干什么啊,顺便问一句?”

“为梅利玛许弄的。我想她为你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献花圈仪式。”

“上帝!他埋在哪里?”

“你在故意浪费时间,亚当,”她指责他说,“我已经履行了我这方面的协约。现在轮到你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挑中了我?我不是你要找的那种男人。我的床上功夫不行。我实践不够。”

“你看着善良。而且温柔。”

亚当狐疑地看着她。

“你有……我是说……你是个处女吗?”

她涨红了脸:“当然不是。”

“你多大了?”

“十九。”

“撒谎。”

“十七。”

“我怎么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你尚未成年也说不定呢。”

弗吉尼亚爬上床,摘下她第一次领取圣餐时拍的照片,指指底部记录的影中人的年龄和拍摄日期。

“好吧,那你是十七岁,”亚当说,“照片不让你觉得难为情吗?”

“才不呢。”弗吉尼亚说。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穿上点衣服吧,”亚当说,“你让我感到冷飕飕的。”

弗吉尼亚的反应是点着煤气取暖器。“那就是我给你的全部感觉吗?”她蜷缩在炉火旁,略带忧伤地说。

“不。”亚当承认。他正看着煤气取暖器在她皮肤上反射出幽幽的光。

她神采飞扬地来到他跟前。“要我吧,亚当。”她嘤嘤低语。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部。亚当呻吟一声,闭上眼睛。

“我不能,弗吉尼亚。我不敢。我没有……采取安全措施。”

“别担心那个,亲爱的。”她在他耳边喃喃地说。她的气息刺激得他浑身痒痒。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开始揉搓她的后背。

“你的意思是……”他的手指从她的脊背滑下来,一边用粗嘎的声音说。

“我不在乎冒冒险。”

他睁开双眼猛地往后一跳。“你疯啦?”

她跟着走到他面前。“我不在乎,真的,我不在乎。”

“唉,可我在乎。”亚当说。他坐了下来,一阵眩晕。他刚才差点没把持住。他绞尽脑汁想再找个拖延的办法。“你有温度计吗?”他说。

“嗯,我想有的。怎么了?”

“如果你真想做完这事,你必须测一下体温。”

“你这人真逗。”带着迁就他的样子,弗吉尼亚在她的梳妆台抽屉里乱翻了一气,最后在一堆破梳子、破珠宝、破钢笔和破念珠中间找到一支奇迹般完好无损的温度计。他把温度计从她手里拿过来,甩下水银柱后,塞到她舌头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