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8. 两本老日记本(第3/4页)

阿赫迈特说:“你还挺好奇的!奥马尔,他是我小时候叫的奥马尔叔叔,是个高大魁梧、英俊的人。大概是我爸爸的同学。应该还健在。以前经常去我们在吉汉吉尔的家里。每次去我们家他都会变得更胖。大概他在凯马赫有块地皮……别的?对了,他的脸上、额头上有个像刀伤一样的疤痕。小时候那个疤痕让我很害怕。据说是在埃尔津詹地震时留下的。”

“那么,他结婚了吗?做什么工作?”

“结婚了,结婚了!他老婆也常来我们家。我知道他老婆是个很傻的人。大概他们很有钱。因为我妈妈时常提到她戴的珍珠项链和戒指。”

“你妈妈也是个很小的资产阶级!”

“她是个医生的女儿。你还要听我说吗?”

伊科努尔用一种沉思的语气说:“我不明白!”

“你想明白什么?”

“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是那样的?那个奥马尔去了凯马赫,把自己关在了一座奇怪的宅邸里,谁也不见,自己跟自己下国际象棋。为什么?”

阿赫迈特说:“因为厌倦!厌倦!也可能是想显得有个性。我不喜欢他。他总爱和我开玩笑。但很明显那些笑话不是为了让我开心,而是为了讽刺我的父母。我姐姐对他更了解。”

伊科努尔打着哈欠说:“你再来说说那个穆希廷!”

“你知道他姓什么吗?”

“不知道!”

“尼相基。就是那个公正党议员穆希廷•尼相基。”

伊科努尔说:“是吗?”

“对啊!看,这里有本他的诗集!”

他们互相笑了笑。阿赫迈特把诗集递给了伊科努尔。伊科努尔稍微翻了翻。她打开扉页念道:“给我一直关注他生活的商人朋友雷菲克……”

阿赫迈特说:“行了,别看了!我们为什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那么你父母是怎么离婚的?”

“据说我的爸爸有一天又喝醉了。那时我在加拉塔萨赖高中住校。他又说了一句自己常说的话。他说在百分之九十的国人还在挨饿、过着贫穷、潦倒的生活时,什么事也不能做是一种罪过……”

“当然你妈妈会说他醉了,又胡说八道了。”

“他又说了很多话,最后说:‘到了该做什么事的时候了’,也就是说,他在说:‘行动!行动!’”

“对!”

“于是我妈妈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我惟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收拾我的箱子!’她也正在收拾自己的箱子。”

“非常戏剧性!”

“但不是所有人能这么做的……我妈妈很多年来一直在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骄傲!”

“那时你爸爸的经济情况怎么样?”

“接近零!据说他卖掉了自己在公司的股份,开了一家出版社,坐吃山空。他还去了趟巴黎。”

“他在巴黎干什么了?什么时候去的?”

“我不知道!也许是为了去探究生活的意义。大概是1951年去的。”

“不,你爸爸不但是在寻找生活的意义,同时也在寻求祖国的解放。谁会放下一切去出版那些根本卖不出去的书籍……”

“是的,他是一个在房间里寻求祖国解放的罗宾逊……或是在巴黎一家酒店的房间里。对了,还有一件会让你感兴趣的事情,据说在巴黎的一家咖啡馆里他遇到了萨特[1]。”

伊科努尔兴奋地说:“真的吗?萨特在干什么?”

“坐在那里!而且还坐在一把椅子上,跟所有人一样!……另外还像所有人一样在用一个茶杯喝茶!等等,大概是咖啡!”

“你爸爸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大概他会想:‘此刻我见到了萨特!’你为什么对这些东西那么感兴趣?”

伊科努尔害羞地说:“亲爱的,我们这不是在聊天吗?”

“好,让我接着跟你讲下去。我爸爸对萨特说:‘萨特先生,生活的意义是什么?祖国如何才能得到解放?’”

“他没那么说。他会问:‘光明如何才能来到土耳其?’”

“萨特先生大概会这样回答:‘先生,如果我是您,作为一个不发达国家的知识分子,是不会坐在这里喝牛奶咖啡的,我会在我的祖国当老师。’然后萨特开始喝他自己的牛奶咖啡!”

伊科努尔说:“多可笑!我就来笑笑吧!”随后为了表示自己对阿赫迈特的愤怒,表明对他讲的笑话不感兴趣的态度,她开始看手上的笔记本。

阿赫迈特不安地说:“他说的那个光明到底是什么意思?”

伊科努尔用一种漠然的态度说:“不是有人说光明的日子吗?你爸爸也喜欢上了这个词。光明、黑暗……是的,因为他的无知,他试图用这些东西来搞明白所有的事情……”

阿赫迈特说:“我明白了!你也开始赞成我的观点了,是吗?”他突然打了个哈欠,笑着说:“我们刚才在说什么来着?”他高兴地说:“你说,我的孩子,卡特娅•米哈伊洛夫娜,我们刚才在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