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8. 两本老日记本(第2/4页)

“念吧!如果你那么想念的话。”

“1938年3月14日,周日。昨天晚上我们又去黑尔•鲁道夫那里了。”

“他是什么人?”

伊科努尔说:“一个德国人!你爸爸那里应该有他写来的信。也许在那些旧物里你能找到。你去找找吧!然后他和苏莱曼•阿伊切里克也通过信。”

“怎么了?现在你对那些发了霉的旧东西也感兴趣了吗?”

伊科努尔用“亲爱的,我们这不是在玩嘛!”的神态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念道:“鲁道夫又把荷尔德林的诗背诵了一遍,他说了自己关于东方灵魂的观点以及对奥马尔的一些看法。他也谈到了我,让我不要离开理性主义。”伊科努尔又抬头问道:“那么你觉得这些如何?”

“不怎么样!你说说发生的事情。”

“我把一切——我的整个人生和我在这里写的关于农村和土耳其振兴的这些计划联系在了一起!”

“这些可能是在凯马赫写的。”

“是的,你早就知道吗?”

“我妈妈说过。那些计划也出版了,书在那里。”

伊科努尔站起来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书。她翻了翻书,看见夹在书里的一张剪报。她高声念道:“《乌托邦和我们的现状》!有人批评了你爸爸。”

“是的,从文章的标题就可以看出那人有多正确。我们的现状!我们的现状在哪里?我爸爸甚至没去靠近它们。”

“对!我不能说你爸爸找到了一个真理。但他自己是真实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因为他忙着弄那些乌托邦的计划,所以他是真实的!”

阿赫迈特说:“是的,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在我看来这并不很重要。就像你说的,这是欧化的原因。”

“是吗?”

“不是吗?在这些文字里你找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我没找到太多的东西。我只是感兴趣。”

伊科努尔似乎又感到了希望。她开始念道:“1939年9月26日,周二。我为什么要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决定写日记?也许是因为突然觉得时间流逝得太快的缘故!”她也不喜欢自己读的这段话。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结结巴巴地读道:“九点半。晚饭我们吃了肉丸和四季豆!”

阿赫迈特生气地站起来说:“你为什么要给我念这些?一点也不可笑!可怜的人!他竟然认认真真地写了这些!肉丸、四季豆……也许你可以把它们比作现在时髦的那些故事。或许你还可以用它们来出一本艺术杂志……你看过《悲伤的宅邸》吗?肉丸、四季豆……有什么好笑的?好了,别再念了,因为它们让我生气。”

“那么,你期待的是什么?”

“我,你知道,我在考虑画一幅爷爷的画。我以为如果你给我念了这些本子上写的东西,我就可以稍微进入一下画的氛围。但我弄错了。如果我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话,我就会犯你刚才说的错,手帕的褶皱……是的,你是对的。我喜欢表现自己对细节的考虑,同时也想显耀自己的本事!这些都是不好的倾向。你读的这些东西也在助长这种倾向。如果我要画爷爷的话,我不能以这些东西为依据,而是应该用我自己的想像力。那样会更真实!因为这些愚蠢的细节会误导人。整体的东西在哪里?我必须去思考整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因此我感到心烦了。我以为这些老笔记本可以让我了解实际生活。而其实,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绝望、悔恨和悲哀地看到,对我来说了解实际生活的途径是不一样的。我必须用自己的想像力去创造艺术。”

“你是在说,尽管你闭门作画,但依然可以认识到最深层的真实吗?”

“是的。至少我这样认为,不对吗?”

“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历史、复杂的生活,所有的外部世界,都是为了你的那些画吗?”

“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如果我不能去相信这点的话,我就没法画画了。”

伊科努尔用一种略带羞涩、但坚决的态度说:“这是一个十分利己主义的、事事以自己为中心的理论!说实话我很惊讶!以前你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我知道!我也知道我很坏。但我请你不要用今晚你读到的那些东西来评判我。用你内心的感受来评价。你有理由说两者是不可分的,但请你把今晚的东西区分开来!日记本上写的那些东西我看了,我也觉得它们是对的。我也知道我说的这些话是错误的。”

伊科努尔说:“好了,好了!”她忧虑地看着阿赫迈特。随后她用一种天真的神情说:“不要我再念下去了,是吗?好吧!那我们干什么呢?让我来跟你讲讲发生的一些事情吧。从日记本里写的那些东西来看,你爸爸突然有一天觉得不能像所有人那样继续原有的生活了,于是他去了凯马赫。这些你也知道。那里有个叫奥马尔的朋友。奥马尔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