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用电消费的记忆 苏莱曼遇到麻烦事(第3/4页)

“真主保佑你。”麦夫鲁特走向停车场时说道,他想费尔哈特甚至没发现这句话里的嘲讽。三天后,他拨通了费尔哈特给的电话号码。

“你第一次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费尔哈特说。

两天后,他们在库尔图鲁什公交站碰头。麦夫鲁特身着一件好西装,一条没有渍迹的裤子。费尔哈特拿着一个老书记员们年轻时用过的包。“我也去给你弄一个老收费员的包,”他说,“可以吓唬用户。”

他们走进库尔图鲁什后面的一条小巷。有时麦夫鲁特晚上卖钵扎也来这个街区,在霓虹灯和电视光线的映照下,夜晚的街道显得更加现代。但这个早上,街道就像二十五年前,麦夫鲁特在初中时那样,露出一副谦逊的模样。直到中午,他们在那个街区察看了记录在同一个笔记本上的近两百五十块电表。

走进公寓楼,他们先下楼去看门人的单元,抄那里的电表。“7单元有积攒的很多欠费,最近五个月里发了两次警告,还是没付,但你看他们的电表在嗡嗡转。”费尔哈特带着一种老师的口吻说道。他从包里拿出带目录的笔记本,翻到白色目录页面,眯起眼睛念一些数字。“6单元也对去年这个时候留下的两笔大账单提出了异议,我们也就没有切断他们的用电。但你看电表一动也不动。咱们去看看。”

走上弥漫着霉味、洋葱和油烟味的楼梯,他们首先按响了三层7单元的门铃。紧接着,没等开门,费尔哈特就用解释性的声音,但就像一个自信的检察长,带着责备的语气对着里面叫道:“收电费!”

门口站着收电费的人,会让屋里的人惊慌。另外说“收电费!”时,费尔哈特使用的现代和权威的语气里,还有超越和警告家庭隐私的一面。挨家挨户卖酸奶的日子里,麦夫鲁特也经历过很多需要细腻讲究的类似时刻,也学会了该怎么做。他想,和诚实一样,由于自己拥有这种关于居民隐私方面的经验,即不成为骚扰者又能得体地和女人交谈的经验,费尔哈特也希望得到自己的帮助。

欠费人家的门有时会打开,有时则不开。门不开的话,麦夫鲁特也学着费尔哈特的样子,侧耳倾听门里的动静。敲门后传来的脚步声,一旦听到“收电费!”就立刻停止的话,这自然意味着里面有人,但知道自己有欠费,因此不来开门。但多数时候门会打开,但出现在门口的往往是一个家庭主妇、一个母亲或者一个戴着头巾的阿姨,或是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女人、一个幽灵般年迈的老人、一个愤怒的懒汉、一个戴着粉红色洗碗手套的女人,或者一个视力模糊的奶奶。

“收电费!”费尔哈特再次冲着门里喊道,带着一种国家公务员的语气,“你们有拖欠的账单!”

“收电费的,你明天来吧,我没零钱。”“今天我们身边没钱!”一些人立刻说一些诸如此类的话。一些人则说:“我的孩子,什么账单啊,我们每个月都去银行缴费的。”或者,“我们昨天刚去缴过费。”还有很多人说:“每月月初,我们都把钱和账单一起交给看门人了。”

“可这个本子上写着你们有没有缴付的账单。”费尔哈特说,“现在一切都是自动的,账单是电脑打印出来的。我们的工作就是来断电,因为你们欠费。”

费尔哈特带着诲人不倦和让人感觉事情有无限可能的乐趣,以及展示权力的骄傲,瞟了麦夫鲁特一眼。如果他啥也不说,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走开,门口的人就会转向跟在后面的麦夫鲁特,露出惊慌的眼神,好似在问,“现在怎么办?他要去切断我们的供电吗?”对于这种眼神,麦夫鲁特在头几个小时里就已经明白了。

多数时候,费尔哈特把一个正面的决定亲口告诉站在门口的用户:“这次就算了,但是你看,电力公司私有化了,不能有第三次啊!”或者,“如果我去断电,之后你还要支付重开的费用,好好想想吧。”或者回答道,“既然家里有孕妇,这次就算了,但这是最后一次!”抑或他说:“既然你付不起电费,那就仔细点用电!”听到这话就意味着他们的电不会被切断,用户马上便说:“真主保佑你!”有时他指着门口流着鼻涕的孩子说:“看在他的分上我不断你的电,但下次对孩子我也不会网开一面。”

有几次开门的男孩说,家里没有大人。一些孩子说这话时显得异常紧张,一些则带着一种认为说谎也是一种智慧的大人语气。因为敲门前听了里面的动静,费尔哈特知道孩子在说谎,但他不去道破天机而伤孩子的心。

“好吧,孩子。”他用一个慈爱的叔叔的语气说道,“晚上告诉你的爸爸和妈妈,你们有欠费账单,好吗?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