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疯狂(第5/9页)

不过,他本人却不大好:“我的身体不大好,有那么多的事情得去想,有那么多的责任……”他没有说他瘦了许多,身上的衣服都显肥大了。他说:“孩子们在长大,他们说起法语来就像小鸟一样唧唧喳喳……”

回到巴黎,有一件涉及老查尔斯·穆尔顿的事情让沃什波恩提起了精神,在巴黎的美国人听说了这件事后都感到有意思。

多年来,人们都知道穆尔顿说法语时,几乎没有什么能发音准确的。在巴黎生活了20多年,他说法语还是有浓重的美国口音,这也让家人很尴尬。他读法语没什么问题,常坐在客厅他喜欢的椅子上,给大家高声读巴黎报纸上的东西。他自己觉得这是很好的,可大家都跑出了屋子。

5月9日,公社的一群人来到了穆尔顿在库尔塞勒街上的房子里。全家人都知道,现在富人有很大的危险。莉莉·穆尔顿说:“我们觉得末日来了。”

无论是佣人还是家人,大家都不敢出去见这些人。穆尔顿决定亲自去,莉莉写道:“他是一位真正的美国人。”她也主动陪同他出去。

他个子矮小,瘦弱,戴着眼睛,本来就不魁梧,在高大的房屋的映衬下显得更矮小了。人群中一个长相凶恶的首领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张盖有公社交通委员会大印的纸,以委员会的名义向他们索要家里的动物。莉莉写道:

穆尔顿先生拿过这张纸,故意整了整眼镜……开始随意地读了起来(不知道这些凶恶的家伙怎么会有耐心安静地等着,不过他们确实很安静,我想他们是受了我公公平静神态的影响)……

穆尔顿先生刚开口,众人就笑了起来,他的发音带来了魔力。他把声音提得很高说,他们可以牵走“瓦”(马),但不能牵走“留”(牛),“马”这个词前用阳性冠词“le”,“牛”前面本来要用阴性冠词,穆尔顿也用了“le”,这让大家实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莉莉写道:“我们面前的人们笑得直不起腰来。”

穆尔顿的法语救了他们。她后来承认,虽然这帮人粗俗而且很凶,但他们“对这个站在那里平静地从眼镜里看着他们的老头的勇气很佩服”。

家里一匹可爱的马被牵走了,不过“留”(牛)还是给他们留下了,房子和人也都没有受到伤害。

公社颁布了法令,要拆除旺多姆广场上纪念拿破仑军队战绩的著名的旺多姆圆柱。随后又颁布了法令,要烧毁卢浮宫,因为里面的艺术品是宣扬神明、国王和神父的;另一条法令是要拆毁巴黎圣母院,因为它是迷信的根本象征。

几百人已经开始在旺多姆广场动手了,准备推倒这个155英尺高的圆柱,在可能砸到地面的地方,垫起了厚厚的马粪。在城市另外的一处地方,圣乔治广场,公社的社员们在忙着拆毁阿道夫·梯也尔的家,搬走他的财物,包括巴黎最好的私人图书馆。

好几天人们聚集在旺多姆广场,希望看到大圆柱随时的轰然倒地。乐队像过节一样奏着乐,有成千上万人观看,沃什波恩判断,5月16日下午得有2万人。工程师们切开了铜面,挖到了圆柱基座厚实的石头地基,就像砍伐一棵巨大的树一样。上面拴了绳子,就拴在拿破仑塑像的下面,安装了滑轮和绞盘,要柱子倒在固定的位置上。5点半,圆柱倒了,在砸到马粪堆之前就碎成了碎片。沃什波恩后来写道:“我没有看它的倒塌,不想看。”

对于站在那里欢呼这种破坏的大部分人来说,这象征着帝国主义的末日,象征着在公社领导下的新时代的开端。现在已经空了的基座上立即升起了一面红旗。一连几天,巨大的雕像躺在那里,身首异处,右胳膊也掉了。

埃德蒙·德·龚古尔在第二天的日记中写道,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在街上走着,“像疯了一样”大声自言自语。

全城的墙上都张贴了公社的大字公告。

公民们:

军国主义到头了,我们不要那些肩扛杠杠、处处耀眼的将军之流!人民要当家,普通的士兵要做主!革命战争的钟声敲响了……

如果你不想让过去六周那些忠烈的鲜血白流,如果你想生活在人人自由平等的法兰西,如果你想让你的孩子免受你受过的苦难和悲伤,那就团结起来,万众一心……

公民们,你们的领袖会和你们一起战斗,如有必要,一起牺牲;以光荣的法兰西的名义,她是一切人民革命的母亲,是公正思想的源泉。我们一定要团结,世界人民团结起来去迎敌。让你的革命意志告诉敌人,他们可以出卖巴黎,但是他们不能把她运走,不能征服她。

公社依靠你们,你们也依靠公社。

似乎一天比一天糟,沃什波恩5月19日写道:“今天他们威胁要毁掉巴黎,把任何要投降的人埋葬在巴黎的废墟中。”在官方言论中,他没有说过一句贬损公社的话,但在他的日记中,他们是“强盗”“凶手”“流氓”,“我现在没有时间表达对他们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