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越洋之路(第6/9页)

“在风浪大的情况下,一个人要在桌子旁坐稳都很难;而要护住菜盘、瓶子和调料瓶,让它们不至于随船体的颠簸一起倾倒,则需要水手的技巧和冷静。”在《纽约镜报》娱乐读者的一篇生动的描述中,威利斯写道:

风浪来袭,船长大喊一声:“小心!”眨眼之间,所有的东西尽在掌握之中,只待船体倾斜,其动作之干净利落就是著名作家塞缪尔·约翰逊的笔触也难以企及。船长一手抓住汤盘,另一只手扶住汤碗边,一口咬住葡萄酒瓶,胳膊肘压住倾斜的桌角,坐在横板上稳如泰山,一脸严肃,同时眼睛还警惕地盯着盛着面条的碗在晃动。久经风浪的老大副以魔术师般的灵敏,伸腿支撑在了后面仪表舱的舱壁上,同时胸脯顶住了桌子,抓住了自己的盘子和调料瓶,并控制了一两个小盘子。船员们,能站稳的人看住了菜,站不稳的人单膝跪下,尽可能接住从餐桌上滑落的东西。

风平浪静之后,威利斯心情愉快极了,他沐浴着海风,享受着平稳的航行。“这是让人热爱生活的一天,”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写道,“成百上千的海鸟在我们周围飞翔……水手们赤着脚光着头,散布在各处的索具旁,做着‘好天气’的工作……”

威利斯是这艘船上唯一的乘客,他的处境和温德尔·霍姆斯完全不同。霍姆斯乘坐的是“费城”号邮轮,从纽约出发,和他同船的还有30名其他乘客在普通舱,15名乘客在下等舱里。“费城”号被认为是这条航线上最好的船。广告上说:“为旅客提供的食宿条件优越,丰富多样”,床、卧具、葡萄酒还有“质量上乘的日用品”是不缺的。乘客中大部分都来自波士顿,其中有几个是霍姆斯的朋友,包括一个喜爱交际的哈佛毕业生托马斯·古尔德·阿博顿。他是灯塔山阿博顿兄弟中的一个(范妮的弟弟)。他正在成为作家还是艺术家之间进行抉择,同时也过着快乐的生活。

他们四月航行,几乎一路上都风平浪静,这是旅行者梦寐以求的情况。阿博顿的日志证实,每天的日子都很平静无波:

我一点儿也没有感到预想中那种无所事事的无聊。我变着花样找乐趣,并发现我的活动都很有意思。我和霍姆斯博士谈一些感想,然后用半生不熟的法语和维克托琳(一位女乘客的女佣)调情,很快就又和克提斯先生以及我们的两位医生一起打嘴仗。

大家情绪都很高。一天晚饭后,大家在夜色中唱起歌来,“下等舱传来的一个人的歌声让我们感觉到了民歌的激动人心”,这让那个夜晚尤其难忘。

然而,第二天早晨,“前几天的平静生活开始随着大海的节奏改变了”。阿博顿挣扎着从铺位上下来,差一点儿从船舱的窗户上一头栽下去。“连摔带擦”,他总算穿上了衣服,朝上面走去。船上的活鸡活鸭都“惊恐地叫着”,船长用喇叭朝着那些“以难以置信的精妙的角度站在甲板上的”船员们喊着“精练的口令”。

那天早晨没几个人去吃早饭,去吃晚饭的人更少。然而不久,平静又恢复了,阿博顿有了一种要画画的冲动。他研究着“深沉美丽蔚蓝”的大海,“那种蓝色我听说过,但是以前从来没见过。当我们的航船劈开水波的时候,海水地从船体的两边散开,形成长长的带着泡沫的波纹,显现出最完美的蓝宝石般的色彩”。

在另一篇日志中他写道:“这是一个让人神清气爽的傍晚,像白盘子一般的月亮发出一点儿淡淡的光,就是这点儿光也很快隐没到了乌云编织的、长长的、深褐色的帘子后面了。我们周围一片黑暗,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水。这是多么奇妙的情形呀!”几天后,他心情愉快地回味着:

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的奇怪,无所事事!早晨的懒觉、笑话……甲板上转一转,随便聊几句,拿起一本书看上一两个小时,再到甲板上转一转;铃响了,我们冲进餐厅,三道菜、笑声、蜡烛、茶,还有月亮……

只有第二天晚上,船长提到可能会遭遇大片的冰川时,船上的气氛变了。“这个消息让大家确实感到惊恐。”阿博顿写道,“我不能入睡,在想象中听到了我们的船体和冰山碰撞的破裂声……”到了早晨,危险过去了,船上的生活又恢复了轻松愉快的基调。

像这样的轻松和惬意横渡大洋是个别的例子。其他几乎所有的航海者都遭遇了多日怒号的狂风和凶暴的大海,此时死神就在身旁徘徊。对于乘坐“查理大帝”号轮船从纽约出发的爱玛·薇拉德来说,这的确是一次“艰难的航行”。她出国的重要原因是出于对其健康的考虑,她没有解释说自己究竟有什么病。她不断听人谈起天气,她写道:“有些老的旅行者吓唬捉弄那些新的胆小旅行者。”因此,她并没有在意。可后来真的变天了,和白天的狂风相比,风力减小后大海的狂怒更加可怕,“海水迅速集聚,海面不断升高,有时好像要把船推到天国一般,然后又像要把船一下子摔向地狱;有时海水吐着泡沫冲向轮船,然后迎头砸下来,以骇人的力量狠砸甲板”。最让人害怕的是晚上排山倒海般的浪头袭击轮船。